“……”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了。
罗斯柴尔德脸上的醉意与暴躁,在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他那双浑浊的眼睛,猛地瞪大,瞳孔剧烈地收缩,死死地盯着玛莎,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掉。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得嘶哑干涩,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
坐在对面的菲利克斯,虽然听不清玛莎说了什么,但他从自己叔叔那前所未有的、如同被巨龙的龙威正面击中一般的表情上,已经猜到了一个让他如坠冰窟的可能性。
他那握着银质刀叉的手,几不可察地,猛地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变得惨白。
“医生今天中午刚刚确认过。”玛莎的表情,平静而肃穆,仿佛在宣告一个神圣的判决,“但是……因为……因为昨夜的‘恩宠’太过激烈……小姐的胎像非常不稳,险些……流产。医生说,接下来的几个月,她必须绝对静养,不能再受到任何的……惊扰。”
“轰——!”
仿佛有一道来自九天之上的、带着审判意味的黑色闪电,狠狠地劈进了罗斯柴尔德那早已被酒精和脂肪填满的、腐朽的灵魂!
怀孕了……
继承人……
险些流产……因为昨夜……
这几个词,像一把把烧得通红的、沾满了亡魂诅咒的钥匙,强行撬开了他记忆深处那个被他用酒精、暴食和纵欲封印了整整十年的、血淋淋的保险箱。
一幕幕早已被他刻意遗忘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他的理智淹没!
他想起了自己曾经的妻子,那个温柔如水的女人,在得知自己怀孕时,脸上那混杂着羞涩与喜悦的、圣洁的光辉。
他想起了自己那个还未出世的、被他寄予了全部希望的儿子。
他想起了那场冲天的大火,那股烧焦一切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他想起了他在火场外,听着妻儿在里面出绝望的哭喊,而自己这个所谓的“帝国剑圣”,却因为喝下了政敌陷害的毒酒,而浑身无力,连站都站不稳,只能像一条丧家之犬一样,跪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样东西,化为灰烬……
“啊啊啊啊啊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无尽痛苦、悔恨与自我憎恶的咆哮,猛地从罗斯柴尔德的胸腔中爆出来!
他像一头了疯的、被过去的梦魇彻底吞噬的巨熊,一把掀翻了面前那张由千年黑铁木打造的、沉重无比的餐桌!
哐当——!
昂贵的餐盘、酒杯、烛台……所有的一切,都在一声巨响中,化为了碎片。
菲利克斯反应极快地向后退开,才没有被波及。
他看着自己那突然状若疯魔的叔叔,英俊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震惊与……冰冷到极点的阴沉。
他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死死地盯着玛莎,仿佛要用目光,将这个搅乱了他全盘计划的老妇人,凌迟处死。
罗斯柴尔德没有理会任何人。
他推开椅子,用一种与他那肥胖身躯完全不符的、充满了绝望与恐惧的度,疯了似的,冲向了萨琳娜所在的客房。
当他一脚踹开房门时,看到的是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双目紧闭,仿佛下一秒就会香消玉殒的萨琳娜。
他的脚步,猛地停住了。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墙,挡在了他的面前。
他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萨琳娜那依旧平坦的小腹。
在那里,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
一个,或许可以让他赎罪的……机会。
一个,他绝对……绝对不能再失去的……珍宝。
他没有靠近。他不敢靠近。他害怕自己身上那股暴虐和肮脏的气息,会玷污了这份脆弱的、来之不易的希望。
他只是站在门口,巨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着。
他的脸上,交织着狂喜、恐惧、偏执、悔恨……无数种极端的情绪,让他那张肥胖的脸,显得无比狰狞,又无比可悲。
“看住她。”
他从牙缝里,挤出了三个字。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属于疯子的决绝。
“从今天起,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准靠近这间房间半步!她吃的每一口东西,喝的每一滴水,都必须经过最严格的检查!去!把全帝国最好的医生和营养师都给我找来!如果……如果这个孩子有任何闪失……”
他猛地回头,用一种近乎疯狂的、赤红的眼神,扫视着闻讯赶来的所有仆人,包括玛莎和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尽头的菲利克斯。
“你们,所有人,都得给她陪葬!”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踉踉跄跄地,走进了自己的书房,将门重重地反锁了起来。
从那一天起,整整一个月,他都没有再踏出书房一步,只有无尽的酒瓶被送进去,又被空着拿出来。
而萨琳娜的生活,也从那一天起,彻底地,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平静”之中。
她被彻底地软禁在了那间豪华的客房里。
那不再是囚笼,而是一个神龛。一个用来供奉“圣母”与“圣子”的、用金子和恐惧打造的、镀金的神龛。
你要是感覺不錯,歡迎打賞TRc2ousd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