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城李大人巡视过后,村头巷尾,田埂灶边,人们谈论的不再只是家长里短,更多是“咱们村的曲辕犁要上报朝廷了”、“凌乡人又要得赏了”、“听说府城的大人都夸好”。言语间,都是与有荣焉的骄傲。
王翠花缩在自家低矮的土坯房里,却觉得这些话像针一样扎耳朵。
她透过破旧的窗纸缝隙,能看见不远处那气派的青砖瓦房。白天,人来人往,有送材料的,有订犁的,有找凌初瑶商议事情的。晚上,那院子里时常亮着灯,有时还能闻到隐隐的肉香。
凭什么?
都是一个爹娘生的兄弟,老四家就能住瓦房,吃香喝辣,风风光光,连府城的大官都来瞧?她家二江累死累活,一年到头土里刨食,住的还是爹娘分家时给的旧屋,吃的是粗粮野菜,连件像样的衣裳都没有。
年前闹的那场,她啥也没捞到,还被村里人明里暗里笑话了好久。这口气,一直憋在胸口,越憋越胀。
“看什么看!”她猛地收回目光,冲着正在灶台边默默烧火的二女儿幺妹吼了一句,“死丫头,火都不会烧旺点!想冻死你娘啊!”
幺妹吓得一哆嗦,连忙往灶膛里添柴。
冷二江蹲在门槛上,闷头抽旱烟,脸色灰败。自从分家后,他好像更沉默了,地里的活也干得不起劲。
“你就知道抽!抽!抽死算了!”王翠花把气撒到男人身上,“看看人家老四,再看看你!窝囊废!我嫁给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冷二江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吭声,只是把头埋得更低。
王翠花看着他这副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想起白天在井边打水时,听到几个妇人闲聊。
“啧啧,你们是没看见,那天府城的大人,对初瑶说话那叫一个客气!”
“那曲辕犁要是真让朝廷推广了,初瑶的功劳可就大了!说不定还能封个‘乡君’呢!”
“要我说,这就是人家该得的!有本事,又心善,活该人家兴旺!”
“就是,不像某些人,眼皮子浅,就知道惦记别人碗里的……”
后面的话,王翠花没听完就拎着水桶走了,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心里那把嫉妒的火,烧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疼。
夜深了。
冷二江和孩子们早已睡下,鼾声起伏。王翠花却睁着眼,盯着漆黑的房梁,毫无睡意。
外面很静,只有偶尔的狗吠和风声。
一个疯狂的念头,像毒草一样在她心里疯长。
那新房子……那青砖瓦房……要是没了呢?
要是突然着火了,烧光了,凌初瑶还能这么风光吗?还能让府城的大官高看一眼吗?说不定,还要背个“招灾”的名声!
她被这个念头激得浑身抖,一半是恐惧,一半是某种扭曲的快意。
她知道不对,知道危险。可那股憋了太久的嫉恨,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理智。凭什么我过得这么惨,你却越来越好?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她悄悄爬起来,摸黑穿好衣服。心跳得厉害,手也在抖。她从柜子最底下摸出一个旧火折子——还是以前男人抽烟用的,好久没动了。又揣了一把干燥的茅草在怀里。
推开吱呀作响的破木门,她像鬼影一样溜了出去。
夜很黑,没有月亮。冷风一吹,她打了个寒颤,有些清醒,但脚步却停不下来,径直朝着那片黑暗中更显轮廓的青砖瓦房摸去。
她没注意到,在她溜出家门不久,一道极淡的、几乎融入夜色的半透明光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家附近的屋角。
正是每日可实体化一刻钟的“小末”。今夜,它刚刚开启夜间巡逻扫描模式。
【检测到异常生命体移动。目标:王翠花。行为轨迹分析:偏离日常路径,朝向宿主住宅。手持物品识别:易燃物(茅草)、引火工具(火折子)。综合评估:恶意纵火风险极高!警报等级:最高!】
几乎在“小末”分析完成的同时,凌初瑶在睡梦中被一阵轻微的、只有她能感知到的“滴滴”警报声惊醒。意识里瞬间浮现出“小末”传递过来的实时影像和风险提示。
有人要纵火烧房!王翠花!
凌初瑶瞬间睡意全无,心中冰冷。她没想到,王翠花竟敢疯狂到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