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宿舍寂静无声,只有空调出规律的低鸣。杨凌在黑暗中突然睁开眼睛,喉咙深处传来一阵奇异的腥甜感。
她轻手轻脚起身,赤足踩在地板上,走进洗手间。打开灯的瞬间,镜子里映出一张过分苍白的脸。她俯身在水池前,压抑地咳嗽了几声,随即感觉那股腥甜冲破了喉咙的屏障。
暗红色的血滴落进洁白的水池,如同雪地上绽开的红梅。
杨凌怔怔地看着水中的血色慢慢晕开,大脑一片空白。几秒钟后,她才回过神来,迅打开水龙头,让冰冷的水流冲走那些触目惊心的痕迹。水流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她下意识地望向门口,生怕惊动了隔壁房间的姐姐们。
血止住了,但喉咙里的异物感和隐隐的钝痛并未消失。杨凌撑着洗手台的边缘,看着镜中自己毫无血色的嘴唇,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慢慢爬上心头。
这不是普通的喉咙炎。
她想起这些天来持续的低烧、越来越频繁的咳嗽、还有那种挥之不去的疲惫感——即使在姐姐们精心调理下好好吃饭休息,这种疲惫依然如影随形。
不能再拖了。
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这个念头无比清晰地出现在她脑海中。姐姐们已经为她操碎了心,方婷宜和哥哥刚与她重建起脆弱的信任,范晓萤和光雅也一直默默关心着她……她不能,不能再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第二天清晨,杨凌早早起床,对着镜子仔细检查自己的脸色。她用了一点腮红掩盖过分的苍白,穿上高领毛衣遮住可能显露病态的部位,然后像往常一样走进餐厅。
“凌凌今天起这么早?”正在准备早餐的吴宣仪有些惊讶。
“嗯,有点睡不着。”杨凌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快,“对了宣仪姐,我今天想请个假,去……去看个朋友。”
“朋友?”孟美岐从报纸后抬起头,“需要人陪吗?”
“不用不用,就是普通见个面,很快回来。”杨凌连忙摆手,尽量让笑容显得自然,“最近练习太紧张了,就当放个小假。”
yay审视着她:“你确定没事?脸色看起来还是不太好。”
“真的没事,可能昨晚没睡好。”杨凌低头喝粥,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
请假的流程异常顺利——也许是因为她很少主动提出要求,也许是姐姐们觉得她确实需要放松。上午九点,杨凌独自一人站在了市中心医院的门诊大楼前。
挂号,候诊,一系列流程对她来说陌生又熟悉。坐在呼吸内科诊室外的长椅上,她看着来来往往的病人和家属,突然感到一阵荒谬的孤独。几个月前,她身边总是围满了人,而现在,她选择独自面对可能的一切。
“号,杨凌。”
她深吸一口气,走进了诊室。
问诊,听诊,一系列的检查。医生的眉头随着检查的深入越皱越紧。
“咳嗽带血多久了?”
“大概……两天。”
“之前有持续低烧、乏力、体重下降的情况吗?”
“……有。”
“做什么工作的?最近压力大吗?”
杨凌一一回答,声音平静得像在叙述别人的事情。但当她拿着医生开的检查单走向ct室时,手心里已经全是冷汗。
检查需要时间等待。她坐在医院冰冷的长椅上,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手机震动了几下,是吴宣仪来的消息:“见到朋友了吗?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
她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最终回复:“见到了,中午不回来吃了,你们不用等我。”
谎言一旦开始,就需要更多的谎言来维持。杨凌闭上眼睛,感到一阵眩晕。
下午两点,所有检查结果终于出来。她再次坐在了诊室里,对面是那位表情严肃的中年医生。
医生将ct影像插在灯箱上,白色的光影中,可以清晰地看到肺部那片异常的阴影。
“杨小姐,”医生的声音很平静,但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根据目前的检查结果,我们在你的右肺现了一个占位性病变,边界不清,伴有炎性改变。需要进一步做穿刺活检才能确定性质,但考虑到你的症状和影像学表现……”
医生后面的话,杨凌已经听不太清了。她的视线牢牢锁定在那片白色的阴影上,耳边只有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肿瘤?癌症?
这两个词在她的脑海中不断盘旋,撞击,却激不起任何情绪。很奇怪,她并没有感到恐惧或者崩溃,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麻木。
“……所以建议你尽快住院,做进一步检查。如果是早期,治疗的机会还是很大的……”医生仍在耐心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