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被唤作“阿岩”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他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手中握着一把短刃,寒光一闪,便在我们身上的藤蔓上划拉了几下。那动作极快,透着一股经年累月训练出来的精准。
随着藤蔓断裂落地的轻响,我和雁回顿时身上一轻。
作为暗卫的本能,在束缚解开的瞬间,我感觉到身边的雁回肌肉猛地紧绷,那是身体在遭遇威胁后下意识的反击准备。但他很快便克制住了,那股蓄势待的气势在瞬间消散,重新归于一种深沉的静默。
我知道,他和我一样,虽然束缚已去,但那草鬼婆的药物余威尚在,四肢百骸仍旧酸软,根本无法力搏杀。
但足以行走。
青鸾没有再开口追问我关于倩儿的事情。
她只是看了我一眼。
随即,转身走在了前头。
我和雁回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有说话,默默跟在后面。
那位叫阿岩的年轻人,则像一道影子般守在最后面,断绝了我们任何逃跑的念头。
这是一场无声的押送,或者说,是一场特殊的“邀请”。
我们跟着青鸾,一路向东。
这片林子极其诡异。
并非自然生长的杂乱,而是似乎暗含某种阵法。
几片密林交错,树木的排列看似随意,实则封死了视线。
我们拐了好几道弯,我暗暗记着方位,却现这里的路似乎在不断变化,若非有人带路,极易迷失方向。
在一处茂密的竹林前,青鸾停下了脚步。
她只是稍作停顿,回头确认我们都跟上来了,便弯腰钻进了那看似无路的密林深处。
我也随之弯腰潜入。
七拐八弯地走了好一会,脚下的路变得越崎岖。
我们越过了一道险峻的山坳,四周的植被开始生了变化,不再是那种湿热的雨林植物,而是被清理得井井有条的灌木。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
风中夹杂着一种极其特殊的味道。
那不是山林间该有的草木腐朽之气,也不是花香鸟语。
那是硫磺、焦炭、铁锈,以及一种经过高温淬炼后特有的金属气息,混合着油脂的味道。
就是青鸾身上的那种味道。
那是工匠坊的气息。
我死死地盯着走在前方的青鸾。
她走路的姿势,她刚才看我的眼神,还有她身上那股若隐若现的气味……
我的脑海中也不禁浮现出三郎君那张清冷俊逸的脸。
那个总是运筹帷幄,仿佛对世间万物都了如指掌的男人。
他,是什么时候认识青鸾的。
他和青鸾,是什么关系呢?
心底的震惊如潮水般翻涌,但我面上的表情却越冷峻,将所有的情绪都死死压在心底。
我们再走了一段路,前方豁然开朗。
山坳之后,竟然藏着一个巨大的谷地。
隐隐的,听见了铁器敲打的声音,叮叮当当,此起彼伏,汇聚成一种独特的韵律。
这声音密集而有序,绝非普通的乡村铁匠铺能比。
我看见了下方谷地中错落有致的建筑群。
我的瞳孔猛地收缩。
那些石屋的砌墙方式,竟然不是这个时代常见的夯土或乱石堆砌,而是整齐划一的错缝拼贴!那砖石之间的勾缝,平整得令人指,所用的工艺显然越了这个朝代。
这种结构,坚固、防震,且极具现代工业的美感。
除了石屋,还有巨大的水车在溪流边缓缓转动,但那水车连接的并非磨坊,而是通过一系列复杂的连杆和齿轮,延伸进那些封闭的作坊之中。
谷地中央,数百名作坊之人正在忙碌着。
他们穿着统一的灰色短褐,动作干练,分工明确。
有人负责运送矿石,有人负责鼓风,有人负责锻打,还有人拿着奇怪的尺子在测量着什么。
流水线作业。
这哪里是什么山寨,这分明是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兵工厂!
这是一个在这个时代绝对不该出现的、高度组织化的工业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