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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你可以理解为，在无尽梦乡里阿冉就是主宰，它想要找到谢胤，就能在无数交缠的魂魄里把他剥离寻得。”

薛七很久没有感觉到心脏狂跳的感觉，做了城主之後他越来越少将覆面的乌甲摘下，他开始学着宋撷英和谢胤靠谱时的样子，学着甘夜和老头子们打交道时的笑里藏刀，甚至在潜宗和他有几面之缘风尹秀为，他也在下意识地模仿着尹秀为居高临下的倨傲。

薛七不择手段地将自己装成城主应有的模样，其实只是为了逃脱恐惧和心伤的阻击。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发着抖：“真的可以剥离出来吗？我是不是可以，见到他？”

“在无尽梦乡里面可以，他有清醒的神智，还在守护着小安城。”安遐冰想起了谢胤在阿冉的梦境里对她说的话，一时也有点无奈，“不过，你会愿意去无尽梦乡见他吗？”

“梦乡里……”薛七擡眼掩饰不出哀伤，“只有这麽一个办法吗？”

“目前是的，无尽梦乡外，阿冉没法把他区分出来，阿冉的能力大多只能在梦乡里发挥。”

“那梦境里见到的真的是他吗？不是幻象？”

“这个我可以保证，薛先生，我被无尽梦乡纠缠的时间还比你长，能撑到现在很大原因是因为阿冉，当我身体不适的时候会躲进阿冉的梦里，它的梦里是没有幻象的。”

薛七终于明白“偏爱良多”的份量有多重：“它在无尽梦乡里竟然不会见到幻象？”

“是的，以前我以为是小孩子没有经历，初生牛犊不怕虎，心无恐惧无尽梦乡也就无从下手，後来发现并不是这样的……关于阿冉和梦乡，更多的我已经说给卫峥月让他转告甘夜，若是那位甘先生真的天纵奇才能搞清这东西化解它，对我来说也是好事……总之，薛先生不必担心梦境里的真僞，你和它打了那麽多年交道，自己应该也有本事判断真僞了吧。”

薛七沉默良久，最後还是无法拒绝有可能见谢胤的这个条件，他叹了一口气轻声道谢：“多谢殿下好心。”

“我也不是出于好心就会帮你。”安遐冰理智道，她把一切都明码标价的态度，让薛七心里反而轻松了一些：“殿下想要什麽，只要不损害小安城，我给得起的，都可以尽予殿下。”

“卫峥月说的天地间灵祟守恒的天理，是我在企图打开鬼界之後遇到的最大的希望。”安遐冰看着薛七，“薛先生，对你来说鬼门开与不开无关紧要，不是非做不可的事，而仙门倒与不倒和我也没有太大的关系，只要霜君同意我稍开鬼界，锁霞关存在她还是百仙之首，我都没什麽区别。”

“卫峥月要完全消除鬼门大阵，让柳尘兮自由，你只是仅仅进去寻得魂魄就是了，”薛七看着她，没有接她的话反而轻声问道，“但是广为流传的说法是，鬼门封印密不透风，祟气也极其可怖，当年离魂剑做阵眼引发的骚动都需要戚眠风这样级别的先贤巡道才能化解。在不知道灵祟平衡的前提时，你是怎麽会想到开鬼门这条路。”

“你很聪明，”安遐冰送他到殿门口，容骁和卫峥月在殿下驻足说着什麽，其间还回头望了一眼，阿冉以为爹爹是在看它，更卖力地在阶前翻了两个跟头。

安遐冰眼神温柔地看着它，有些好笑无奈：“薛先生，你比看上去精明很多。”

薛七略一颔首，一句“不敢当”还没说出口，就听见安遐冰继续道：“可惜还不够聪明，你看卫峥月，他什麽都猜得差不多了，不过什麽也没来问我，只是弄清楚了各自想要的，开个好价码就行了。”

薛七微微皱起眉，安遐冰继续笑道：“所以还是先说价码吧，薛先生现在也知道了无尽梦乡的来龙去脉了，甘夜虽然是霜君的宝贝徒弟，不过似乎还不知道小安城为什麽会出现无尽梦乡，霜君似乎对流音岛在内的其他仙门也很失望，不是那麽想替他们拖住小安城了。趁她现在动摇的机会，薛先生，没有了无尽梦乡的後顾之忧，我希望乌衣能尽快送流音岛上路。”

薛七略有不解：“殿下的条件就是这样？为什麽？”

“流音岛既然有小安城这桩罪背负着，也没必要再想办法征得同意，直接让他们像繁光门一样，沉海了岂不更好。”安遐冰坦然看着他，“难不成薛先生还是慈悲为怀的人？”

“我明白了。”薛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还有呢？”

“鬼门大阵的事无需薛先生操心，”安遐冰对着他的眼神，依旧笑得面不改色，“只是不要反对就好。”

“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不波及小安城，殿下尽管去做就好。。。。。。。”薛七向她颔首告辞，後半句声音低了很多，“殿下所说的，谢胤的事。。。。。。我回去想想。”

皇女殿下提出的条件并不严苛，薛七不用想太多，答应下来也无妨，可是谢胤的事他却本能地不愿多去思索，如果真的能见到谢胤……他们又还能说什麽呢？

虽然现在他和宋撷英的关系已经缓和了很多，勉强可以算作是盟友了，但当时宋撷英刺他的话，他其实没能完全释怀。

宋撷英说薛七爱的是四百年前的他是可笑的，因为薛七自己也在不断地变化着，进入仙界的一百年他也被改造同化着，他与谢胤的曾经，或许早就不可追溯了。

薛七在追讨蒋容的时候艰难地说服过宋撷英，那时候他坚定这麽做也是符合谢胤的期愿。然而现在灵台上时时刻刻跳动着一颗别人的灵心，他再也无法确定谢胤见到现在的他会不会失望。

即刻就和流音岛开战也好，薛七御剑的同时心想，除了解决乌衣现在航线被卡的困难，还可以让他有很多事可忙，就不用沉湎于心伤之间。

“这傻孩子，他现在看上去是出息了，实际上一点长进都没有。”无尽梦乡，独属阿冉的宁静梦境里，越来越成人形的谢胤揉着皮毛光亮的小狐狸，“居然还纠结着不敢见我。”

“嗷呜嗷呜嗷呜。”小狐狸似乎附和一般叫着，然後翻出肚子让谢胤帮它挠痒。

谢胤伸出手去——如果除开一直萦绕不去的黑雾，姑且算是手吧：“崽啊，你也老大不小的狐狸了，我记得你娘说了你过不了多久就该化形了，咋还那麽没羞没臊呢？”

小狐狸扭着屁股一跃而起：“呜呜呜呜呜呜嗷～”

“别叫了，”谢胤抓了一把它的尾巴，“你叫了我也听不懂，崽儿，你能不能出去以後，去叼着薛七的衣服把他拽进来啊？”

阿冉一甩尾巴，骄傲地拿屁股对着他，不肯轻易理睬。

谢胤只好降尊纡贵地哄起了小孩：“你喜欢吃什麽，以後叔买给你吃。”

小狐狸轻而易举地就哄好了，呜哩哇啦地开始抱菜名，可惜谢胤一个也没听懂，被其他人听懂了——

容骁看着臂弯里扭来扭去的小狐狸，听着它含含糊糊的狐狸语夹杂着赤狼语报着各种吃的，眼神复杂地看了安遐冰一眼。

“放心，它在外面也饿不着，就是嘴馋而已。”安遐冰倒是很放心，孩子大了，她也不会时时到阿冉的梦里，不过对它的了解还是有了，“它刚刚念的那几句是些什麽？”

“栗子，糖炒栗子，刚刚出锅的烫烫的糖炒栗子。”容骁面无表情地复述，偏头吻在安遐冰的发间，“殿下，它也不是完全随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