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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订单的份量（第1页）

王干事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林家小院傍晚的宁静。空气仿佛凝固了，连莉莉都似乎感受到了这突如其来的寂静，停止了咿呀学语，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门口的大人。

“领……领导要……买咱们的茶？”林国栋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连日紧张出现了幻听。不是责备，不是疏远，而是……购买？还是用于接待地区工作组的正式场合？

王干事脸上挂着程式化的笑容，但眼神里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和探究。他显然也听说了林国栋送茶和领导回赠白糖的“奇闻”，此刻亲自验证，现这林家似乎真有点不一样。“是啊，领导特意交代的。说家里的茶挺好，应应急。怎么，不方便？”

“方便！方便！”林国栋几乎是脱口而出，激动得声音都提高了八度，生怕晚上一秒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就飞了。“家里……家里正好还有一点！我这就去准备！”他激动得有些手足无措，转身就往屋里冲，差点被门槛绊倒。

堂屋里，周芳和爷爷奶奶早已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巨大的震惊和狂喜！周芳双手紧紧攥着围裙，指节白；奶奶李秀英不停地念叨着“老天爷”；爷爷林大山则僵在原地，嘴唇哆嗦着，那双布满老茧的手微微颤抖，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领导要买茶！还是半斤一斤！按市价！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领导不是客气，是真心认可！意味着他们家的茶，第一次有了“价值”，而且是得到权威背书的“价值”！那包白糖带来的所有疑虑和不安，在这一刻，被这个突如其来的“订单”冲击得粉碎！

林薇的心也激动得怦怦直跳，但她强忍着没有表露出来。成了！第一步真的走通了！而且效果比她预想的还要好！领导不仅私下认可，还愿意在公开场合使用，这无疑是一张含金量极高的“活广告”！

“王干事，您快请进屋里坐！喝口水！”周芳最先反应过来，连忙热情地招呼，声音里都带着欢喜的颤音。

“不了不了，单位还有事，我就是来传个话。”王干事摆摆手，但还是依礼往堂屋门口走了两步，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屋内。他看到了一家人激动却难掩朴实的模样，也看到了桌上还没来得及收起的、泡着淡淡糖水的杯子，心里对那传说中的“茶”更好奇了。

“国栋，你赶紧给王干事拿茶！”爷爷终于回过神，声音洪亮地指挥着，带着一种扬眉吐气的激动。

“哎！哎！”林国栋慌忙应着，冲到墙角放茶叶的竹匾前，看着里面所剩不多的茶叶，一时又犯了难——该用什么东西装？怎么称量？

还是周芳心思细，她立刻找来一张干净的大油纸，又想起家里有一杆很小、平时称中药用的旧戥子（一种小秤）。“用这个！这个准！”她递过去。

在全家人紧张而兴奋的注视下，林国栋用微微抖的手，小心翼翼地用戥子称出了足足一斤茶叶——他多给了半斤，既是感谢，也是想给领导留足余量。然后用油纸包了好几层，扎得结结实实，双手捧着，郑重地递给王干事。

“王干事，这是一斤，您拿好！不够再说！”林国栋的脸因为激动而泛红。

王干事接过这包还带着家庭温度的茶叶，入手沉甸甸的。他笑了笑：“好，我这就回去交给领导。钱我明天带给你。”

“不急不急！领导能用得上就好！”林国栋连忙说。

送走王干事，关上院门，林家小院里瞬间爆出压抑已久的狂喜！

“爸！妈！芳儿！你们听到了吗？领导要买咱们的茶！买！”林国栋激动地一把抱起还在懵懂的莉莉，原地转了个圈，惹得莉莉咯咯直笑。

周芳捂着嘴，眼眶都红了，不住地点头：“听到了！听到了！老天开眼！咱们的茶……咱们的茶真的有人认了！”

爷爷林大山挺直了常年佝偻的腰板，脸上每一道皱纹都舒展开，笑得合不拢嘴，对着那匾茶叶连连点头：“好！好！我就说嘛！咱这茶，是正经东西！”

奶奶更是双手合十，对着四面八方拜了拜：“菩萨保佑！祖宗保佑！”

林薇看着家人欣喜若狂的样子，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这种纯粹的、充满希望的喜悦，是她前世梦寐以求而不得的。她悄悄走到爷爷身边，拉住爷爷粗糙的大手，小声说：“爷爷，你看，领导伯伯真的喜欢你的茶！他还要买呢！”

“嗯！喜欢！咱们薇薇是福星！”爷爷高兴地摸了摸林薇的头，此刻，他看什么都顺眼，觉得孙女怎么看怎么聪明可爱。

狂喜过后，现实的问题接踵而至。

兴奋劲儿稍稍平息，大家围坐在八仙桌旁，目光不约而同地再次聚焦在那所剩无几的茶叶上。

“就剩这么点了……”周芳看着竹匾里薄薄的一层茶叶，语气带着惋惜。这一下子就出去一斤，自家留着喝和准备偶尔送人的，几乎见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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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林国栋也冷静下来，眉头微蹙，“领导这次是应急，要是……要是以后还想喝，或者像王干事说的，真有别人打听，咱们拿什么给人家？”

这个问题，像一盆冷水，让火热的气氛稍微降温。茶叶不是凭空变出来的，需要时间、需要原料、需要爷爷耗费心血去制作。

爷爷磕了磕早已熄灭的烟筒，神色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但眼神里却燃起了许久未见的光彩：“后山的茶青还有，这个季节，还能采一茬。就是……这炒茶费工夫，我一个人，怕是供不上太大的量。”

这是一个幸福的烦恼，也是一个关键的转折点。从自家消费，到可能面临外部需求，生产模式必须改变。

“爸，您看这样行不行？”林国栋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身体前倾，语气认真起来，“这次领导要茶，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但咱们不能就指望这一锤子买卖。我的意思是，趁热打铁！”

他看了看家人，继续说道：“明天是周末，我请假，跟您一起上山，咱们多采点好的茶青回来。您辛苦点，带着我，咱们再多炒制一些。不光是为了应付可能的需求，咱们……咱们是不是可以试着，稍微多做一点，看看能不能……在熟悉的范围内，换点钱？”

“换钱”这两个字，他说的有些迟疑，但眼神却异常坚定。领导的认可，给了他巨大的信心和勇气。

周芳立刻表示支持：“我同意！咱们家的日子紧巴，要是这茶真能换点钱，哪怕只是贴补家用，也是好的！爸的手艺不能白费了！”

奶奶也点头：“是该试试。总不能守着金山饿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