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妃李鹂儿骤然薨逝,留下的不仅是哀伤,还有一个早产孱弱的六皇子,以及她先前所出的、尚且年幼的三皇子。
按照宫规,皇子年幼丧母,往往由皇后或高位妃嫔抚养。皇后的手,第一时间就伸了过来。
“柔妃妹妹骤然离世,本宫亦是痛心疾。
”坤宁宫内,皇后捻着佛珠,面带悲戚,“两位皇子年幼失恃,着实可怜。本宫身为中宫,抚养皇嗣责无旁贷。
三皇子聪慧,六皇子虽弱,本宫定当视如己出,悉心照料,以慰妹妹在天之灵。”
旨意还未正式下达,李鸳儿与李秀儿便已得到了消息。
姐妹二人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绝不能让鹂儿的骨肉落入皇后手中!那无异于将孩子送入虎口,生死难料。
姐妹二人立刻求见皇帝。御书房内,皇帝神色疲惫,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阴郁。鹂儿的死,显然也对他打击不小。
李鸳儿拉着李秀儿一同跪下,未语泪先流。“陛下,”李鸳儿声音哽咽,却字字清晰,“鹂儿妹妹骤然离去,臣妇与秀儿心如刀割。
每每思及妹妹音容笑貌,便觉肝肠寸断。如今唯见两位小皇子,方能稍解思念之苦,仿佛妹妹仍在身边。”
李秀儿亦泣道:“陛下,姐姐所言,正是秀儿心中所感。三皇子是二姐心头肉,六皇子更是二姐拼了性命换来的骨血。
若将他们交予旁人抚养,妾身与姐姐……实在难以安心,更觉对不起二姐在天之灵。”
皇帝看着跪在面前、哭得梨花带雨又情真意切的姐妹俩,尤其是李鸳儿那强忍悲痛、我见犹怜的模样,心中微软。
他自然也知后宫倾轧,皇后虽表面贤德,但鹂儿刚去,便将孩子全数收归已有,确有不妥,也易惹人非议。
“你们的意思,是想亲自抚养皇子?”皇帝沉吟道。
“妾身不敢奢求全部。”李鸳儿抬起泪眼,恳切道,“妾身身份尴尬,但念在是鹂儿亲姐,恳请陛下允准妾身代为照料六皇子。
六皇子体弱,更需要亲人精心呵护,臣妇身定当竭尽全力,视如己出。
至于三皇子,年岁稍长,正是需要教导之时,秀儿妹妹入宫已久,熟知礼仪规矩,且是鹂儿至亲,由她抚养,既能全了姐妹情分,也能让三皇子感受到母族关怀,不至于因丧母而过于孤苦。”
李秀儿连忙叩:“陛下,秀儿必当尽心竭力,教养三皇子,绝不辜负陛下与二姐期望!”
皇帝思忖片刻。由鹂儿的亲姐姐和亲妹妹分别抚养两个皇子,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更能彰显天家对柔妃身后事的体恤与对李家的恩宠。
皇后那边……虽有祖制,但事急从权,自己金口一开,皇后也不好强行反对。
“准了。”皇帝终于点头,“三皇子暂且记在兰贵人名下,由兰贵人抚养教导。六皇子……便由崔夫人代为照看,一应用度,皆按皇子份例,太医署需每日请脉,不得有误。”
“谢陛下隆恩!”姐妹二人喜极而泣,连连叩。这一步,总算从皇后手中,抢回了鹂儿骨血的抚养权。
消息传到坤宁宫,皇后正拈着一枚黑子,对着棋盘沉吟。
听闻皇帝旨意,她指尖的棋子“嗒”一声轻轻落在棋盘上,脸上那惯常的温婉笑容丝毫未变,只是眼神略微冷了几分。
“哦?由崔夫人和兰贵人抚养?”
皇后语气平和,“陛下体恤柔妃妹妹,顾念姐妹情深,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崔夫人身份特殊,兰贵人又年轻,骤然抚养皇子,怕是辛苦。
传本宫的话,一应所需,务必供应齐全,若有任何难处,让她们尽管来寻本宫。毕竟,抚养皇嗣,责任重大。”
她话说得滴水不漏,雍容大度,任谁也挑不出错处。
只有贴身侍奉多年的老嬷嬷,才能从那平静无波的语气下,听出一丝被忤逆的不悦与更深沉的算计。
(皇后内心):好,好一对情深义重的姐妹!抢孩子?倒是懂得抓住陛下的软肋。不过,抚养皇子岂是易事?孩子若有个头疼脑热,教养若出了半点差池……来日方长。
夺嗣之事暂且尘埃落定。
李鸳儿将体弱的六皇子接到静怡轩旁特意收拾出的暖阁,亲自挑选了稳妥的乳母和宫人,日夜不离。李秀儿也将三皇子接到了自己宫中,细心照料。
这日,李秀儿来看望六皇子,见姐姐细心喂药,不由感慨:“姐姐,我们总算护住了二姐的血脉。
只是……我们自己的路,还得走下去。”她压低声音,“姐姐之前说的……关于姐夫在青海的事,我思来想去,若由姐姐亲自出面举报姐夫贪墨,虽是大义灭亲,或能得陛下嘉许,
但……孩子们将来难免被人指摘生父乃是罪臣,于他们前程有碍。
可若放任他在青海胡作非为,将来东窗事,恐怕更会牵连我们。”
李鸳儿轻轻拍着怀中睡去的六皇子,目光幽深:“你说得对。孩子们的身世……不容有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