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殿的门,虚掩着。
一道缝隙,泄出死寂。
刘据的脚步停在门前。
他嗅到了一股异味。
那是烧尽的龙涎香,被另一种更浓烈的气味覆盖。
血腥气。
他心口猛地一沉,不再犹豫,伸手抵住厚重的殿门,掌心力。
“吱呀——”
门轴出尖锐的哀鸣,在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
殿内,烛火摇曳,被闯入的夜风吹得狂舞。
光影明灭间,内殿软榻上的人影映入眼帘。
李妍,李夫人。
她穿着一身华丽的九彩翟衣,妆容精致,唇红如血。
她斜靠着,姿态慵懒。
可她嘴角的黑血,已经凝固成一块丑陋的瘢痕。
无力垂落的指间,一枚金锭被咬得变了形,上面还残留着惨烈的齿痕。
吞金而死。
刘据的视线猛地被她裙摆旁的一物钉住。
那是一卷摊开的竹简。
上面是几个用鲜血写就的大字,笔画癫狂扭曲,几乎要从竹片上爬出来。
“有蛊皆在,硝烟不停。”
巫蛊?!
这两个字,像两根无形的尖刺,狠狠扎进刘据的脑海。
嗡的一声。
他指尖瞬间冰凉,几乎握不住腰间的剑柄。
这不是自尽。
这是构陷!
李妍用自己的命,向他,向东宫,向整个卫家,递出了一封用鲜血写就的宣战书!
就在这时,殿后假山的方向,传来一声极力压抑的抽噎。
那声音很轻,像是被一只手死死捂住,从指缝里绝望地漏出来。
“谁!”
刘据心头剧震,身体瞬间紧绷,压低身形,如捕食的猎豹般悄无声息地摸了过去。
月光如霜。
假山后,半人高的草丛里,一个年轻郎官正用尽全身力气,将一个更小的孩子死死捂在怀里。
那孩子浑身抖得像一片寒风中的落叶。
郎官是霍光。
孩子,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刘髆。
霍光看到来人是太子,眼中先是惊慌,随即那份惊慌便被一种乎年龄的决绝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