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放在平时,九屿早就一脚把门都踹烂了,哪还笑呵呵地杵在门外乐半天。
如果自己不在这,漱岩能被九屿骗得七荤八素的。
觉崖站在床边,见到漱岩颇为不文雅地把枕头抱在怀里,被子歪七扭八地缠在身上,自己的两个衣袖被压在身下,领口都扯得歪向一旁,露出颈部纤细的线条,白皙的肌肤和青绿色的血管泾渭分明。
果然还是不能让九屿看到。
“醒醒,”觉崖推了他一把,“到时间出海了。”
漱岩不耐烦地翻过了身,背对觉崖以示抗议。
觉崖抱臂,在斟酌要如何把人叫醒,首先他们确实不太熟。
于是他缓缓地从漱岩怀里抽出被子,仗着自己的力气惊人,生生把抱着被子不撒手的漱岩活翻了一圈,后者一脸惊恐地坐了起来。
但显然还有点懵,还未从香甜的睡梦余韵中缓过神来。
“???”漱岩迷蒙的双眼盯着觉崖,两手还紧紧拽着被子的一头,谁?”
觉崖一松手,被子的另一头落在了地上,他伸手又抓了一套刚才九屿给的衣服,“换衣服出海,九屿在等。”
“哦……”漱岩终于有点清醒了,拽起衣服的一个衣角嗅了嗅,“这什么?”
“下水穿的衣服,你这身衣服下不了水,遇到复杂的礁石和水草会没命的。”觉崖早就想说他这身公子样式的白衣,不仅有飘带还有银质的挂饰,也不像是个来海岛的人,落在海底活像女水鬼。
漱岩似懂非懂地拎起衣服瞧了瞧:“好吧,那你背过去,我要换衣服了。”
觉崖一愣,他在佛岛待惯了,在水匪这亦是如此,都是兄弟哥们的,都不在意这点细节。
“我在门口等你。”
他自己倒是没带下水的衣服,但是刚从九屿手里接过的时候,一眼就发现了,这是当时他留在水匪坞的旧水衣,没想到九屿还能找到,或者说,她一直觉得自己有一天还会回来?回到这艘充斥着酒气和腥味船上。
来这里当水匪的大多都是走投无路的人,有的人死在了出海的路上,也有的挣到了一些银两,就此离开。
可人只要过上自由自在的日子,尤其是在海上漂泊的日子,是很难找到一片待得住的陆地的,更别提是娶妻生子过安生日子了。
很多人离开后又回来,回来之后又觉得这份生计难堪,又反反复复地离开。
九屿倒是比他们看得开,只要干活卖力气,走走留留的她都无所谓。但最后一直留在水匪坞从来没离开过的,只有她的义弟和另外两位兄弟了。
觉崖自从四年前离开,就没想过回来。
“人都到了吧?”
九屿一身漆黑的水服,把长发束成一把,难免让人描摹她当年做渔女时候的模样。
漱岩裹着不太合身的水衣探头探脑,看到大家穿的都差不多,乌漆嘛黑的,说是下水,出去夜行都没问题。
“你的衣服怎么不大一样?”漱岩戳了戳觉崖,他这衣服怎么和这群水匪的不一样呢?是一件深红色的水衣,在夜色下接近于黑色,不过月光一照,能看出并非是全黑。
觉崖顾左右而言他:“你下过水吗?能在水下闭气多久?”
漱岩认真回忆了一下的人生经历,说实话,他在水下的时间极少,毕竟一般人本就很少在水下生活吧?
于是他如实答道:“最多小半柱香的时间。”
觉崖点点头,对于不常在水下谋生的人来说,屏气半柱香已经是极限了。而且漱岩说的可能是在水面之下的闭气,在深海,随着下潜的距离增加,这个时间只会更少。
看来自己还是得多留心漱岩的情况,虽然据九屿的说法,他们是趁着退潮时候去,并不会遇到在水下要闭气的情况。
但在茫茫大海里,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大海并不会看谁的脸色,它永远是神秘、浩渺、无法被人驯服的。
觉崖和漱岩跟在人群的最末,亦步亦趋地上了船,他们将乘一艘轻快的小船出海,在寅正时达到洞xue,在卯正之前,他们必须离开。因为在寅时和卯时之间,潮水会逐渐上涨,在巳初时达到最高,那时候洞xue会被海水淹没。
所以他们共有一个时辰多的时间,对于九屿来说,早就足够了,只是考虑到或许有什么意外,准备多些时间是用来以备无常。
“真有什么财宝?”漱岩冲着觉崖嘀嘀咕咕,海上的宝贝?还能有比仙岛更好的?
“不清楚。”觉崖心里也没准,而且九屿行船的方向是冲着佛岛方向去的,再过半个时辰,都能隐约看见佛岛的山头了。
在这里能藏着什么?
洞窟、石门、海底墓……隐藏在深处的财宝?
他隐隐有种不详的感觉。
“坐稳了!”九屿忽然出声警告。她和坐在船上划桨的水匪不同,她以一个不太伸展的姿势贴着龙头,龙头很高,她紧紧拽着龙头上预留的把手,轻盈地悬挂在高处,这样更容易看到远方的海面。
在她敏锐的感知下,前面似乎有暗流。
她迅速地用水匪间的黑话指挥船只转弯避浪,又打了几个手势,速度快到漱岩都没看清,觉崖只是抬眼看了看,他知道九屿的意思,这些东西也偶尔会又出现在自己为数不多的梦里,好像怎么都忘不掉。
“小心。”觉崖拽了一把摇摇欲坠的漱岩,这家伙也没说自己晕船啊,刚过不一会儿就开始扒着船沿吐,这突然一打弯,不得把他甩下海去?
漱岩咋咋呼呼地退了两步又坐回靠里的地方,顺道还挤了觉崖一个踉跄,“怎么就突然转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