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接着一轮,让人精疲力尽。
“墨云。”
那是一个平常的徬晚,本来还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笑,文玉深却渐渐收敛起脸上的神色,窗外浓郁的落日落进他的眼里,“如果以後……”
姜墨云疑惑的看向他,安静的等着他的下文。
“如果以後跳不了舞了怎麽办。”他低下头,眼里绚烂的馀晖也跟着一起消失了,“就是万一呢?毕竟,毕竟这世上总是有那麽多的意外,疾病丶伤痛,又或者幸运一点,是不可抗拒的衰老……只是如果不再跳舞,我又能干什麽呢?”他眼里是满的快要溢出来的迷茫,看着像一只无助的可怜小兽。
“你要离开我吗?”姜墨云温柔的笑着,双手握住他一只手,举至胸前,故作委屈的说,“可是我不想你离开我。”
沉重的氛围稍稍被吹散了点。
“可是万一呢?世界上不可控的东西那麽多,没有人敢说永远的。”
“那就过好当下吧。”姜墨云也像他一样趴在栏杆上,撑着头望向远处——天边是翻涌的云海,艳丽的红丶浓烈的橘丶夺目的金彼此纠缠着,勾勒出一个饱满的圆,又交织着荡开一层层霞——她侧过头,看向文玉深,“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不能再跳舞,那我要你台下最好的座位,然後……送上你每一场演出的第一束花。”
晚霞落在她身上,朦胧了轮廓,为她点上些像梦一样的色彩。文玉深看见她踮起脚,手扶住自己的肩膀,接着脸颊传来轻柔的触感,热气带着声音抚过耳侧,“你会给我留的,对不对?”
“反正也是换做我,我肯定给你留,而且到时候除了父亲姐姐薛姨他们,我就只收你的花。”姜墨云眉眼弯弯,笑得狡黠。
文玉深静静看着她,决定不再纠结这些杞人忧天的问题,他只是抱住姜墨云,几个含糊不清的字节从交缠的唇齿间涌出,又混着暧昧的水声散在路过的风里,最後在悄然间被带往远方——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文玉深一向是个守信的人。
可最後他只收到一封信,带着这些年他送出的大大小小的礼物。
後来他演出时观衆席上总会有一个空着的位置,
他也再没有收过任何一束花。
文玉深跳了一支又一支的舞,
只是身旁再也没有了那个人。
最後分别,相顾无言,梨花如约落了满头,但此後已成陌路,锦书休寄。
……
那次的金奖确实是他们,可是文玉深并没有拿到那个迟到的奖杯,在和主办方纠缠时,他得到了姜墨云的婚讯。
于是他找人照着样子自己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匆匆忙忙的赶回国,想尽办法要和她见上一面。
“我只是去送个祝福。”他这样想着。
虽然最後还是搞砸了,他表现的也实在是太不体面。
不过好在那个假的奖杯还是送了出去,而他笃定姜墨云一定发现不了。
後来……
後来他守着一个又一个不会被实现的约定,一个人数着那些早早落空的承诺,过了一年又一年……
文玉深不长不短的一生最後只凝聚成一条不伦不类的项链和短短的四句话,寄给了那个早早离开的人。
兜兜转转,文玉深和他的谎言,仅仅只化作了姜墨云心底的一道烙印,又被时间掩盖成一个黢黑崎岖的疤,最後只会在不小心触碰时才带来密密麻麻的痒与混杂其中的细微疼痛。
“玉深,我在台上等你。”
“玉深,得了金奖我们就结婚。”
“玉深,你不要再等我。”
“我过得……很幸福。”
……
“文玉深!”
“快走吧,要来不及了。”
文玉深生前的走马灯,终于定格那个美丽的春天,桃树下纷飞的花瓣,四周嘈杂的街道,以及少女转身时扬过他脸颊的发,和她脸上张扬的笑。
这一次他主动伸出手,
抓住那一点温热。
“墨云……”
还没能看见你穿红裙子。
“我爱你呀。”
文玉深缓缓闭上眼,
梦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