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寻到那座新城市的那天,我正在家里帮爸妈清理阳台。
塑料花盆搬来搬去,手上全是潮潮的泥味。
手机屏幕不停亮。
“我下高铁了。”
“打到出租了,车里有很重的柠檬清洁剂味道。”
“好像连空气都比学校干一点。”
我一边回“注意戴口罩”“记得喝水”,一边在心里默默把这些描述抄进“想象地图”里。
这是我们离校前约好的。
“你先去那边的时候,负责把味道记下来。”我说。
“等我去的时候,就可以少走点弯路。”
“好。”江寻当时点头,“我先帮你看一看那座城的夜。”
现在,她真的成了“前往新城市的夜行守望队先头部队”。
下午三点,她来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出租车窗外,是一整排密密麻麻的高楼。
楼之间挤着一点浅蓝的天。
“这边楼都长得太像了。”她语音。
“但每栋的阳台晾的东西不一样。”
“一栋是密密麻麻的衬衫,一栋是被子,一栋是绿色的条纹毛巾。”
“风吹过的时候,整条街仿佛有不同家的晾衣味道。”
我隔着屏幕,仿佛能闻到阳台潮湿棉布被晒干前、还带一点洗衣液泡沫的味道。
爸在旁边问:“你笑什么?”
“没。”我摇摇头,“朋友到新城市了,消息给我。”
“以后你也要去那里?”他问。
我“嗯”了一声。
爸停下来,望着自家阳台外的老小区。
斑驳的墙皮,歪歪斜斜的晾衣杆,楼下拐角处的早点铺已经收了摊,只留下油饼和豆浆混在一起的残余味道。
“那座城,空气好不好?”他忽然问。
“她说有一点干。”我如实转述,“但风挺勤快。”
爸笑了一下。
“风勤快,人就不会太闷。”他说。
晚上,江寻终于把行李箱拖进她的新宿舍。
是一间职工宿舍改的小单间。
她对着视频镜头转了一圈。
白墙。
铁床。
一张靠窗的书桌。
“有点像我们大一时的宿舍。”我说。
“差别是现在没人查寝,也没人催熄灯。”她笑。
她把手机靠在水杯上,腾出两只手整理行李。
我像在看一部安静的直播。
箱子打开,衣服一件件挂进柜子。
书从纸箱里掏出来,堆成一小摞。
最上面一摞是从味道图书馆带走的几本旧书。
书页一翻,尘味立刻扑出来。
“这几本太熟了。”她边咳嗽边笑,“闻到就会想到你们。”
镜头里,她摸了摸书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