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峡谷,像被巨斧在大地上劈开的一道伤口,两侧是光秃秃、近乎垂直的岩壁,只在底部留下一条仅容两三人并肩通过的窄道。
此刻已是午后,阴影从两侧蔓延开来,带着一股渗入骨髓的阴冷。
陶离青蹲在一块风化的巨石后面,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根几乎看不见的蚕丝线系在突出的岩石棱角上。
他的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不是累的,是紧张的。他再次抬头,望向几乎贴在对面崖壁上的那个身影。
郭翼像一只巨大的壁虎,凭借高的轻功和指尖的力量,将自己固定在陡峭的岩壁上,一动不动,只有偶尔眨动的眼睛表明他是个活物。
他穿着暗灰色的衣服,几乎与岩石融为一体。
“喂!哑巴!听见没有!”
陶离青压着嗓子,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显得有些失真,他不敢太大声,怕惊动了还没入局的鱼儿,但又怕上面那个家伙再次掉链子。
郭翼的目光投下来,没有任何情绪,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陶离青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用手指着郭翼头顶上方不远处的一块巨大岩石。
那岩石看起来摇摇欲坠,底部只有几块小石头勉强支撑着,显然是陶离青精心计算和布置过的。
“看着!看清楚了!”他一字一顿,用最清晰的口型配合手势,“这次!我喊‘风紧’!”
他重复了“风紧”这两个字三遍,然后手指猛地向下一划,做出一个“推”的动作,再指向下方窄道。
“你!就把那块大石头!推下来!砸!砸死他!明白吗?”
郭翼顺着他的手指看了看那块巨石,又低头看了看陶离青,然后,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看到他点头,陶离青非但没有放心,反而觉得心脏更沉了。
多少次了?每次这哑巴都点头,然后呢?
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带领一个搭档,而是在驯养一头无法沟通的野兽,每一次任务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而舞伴随时可能把刀踢飞。
“就一次!就这一次!配合好!行不行?!算我求你了!”
陶离青几乎带上了哭腔,脸上是前所未有的疲惫和恳求。
他受够了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受够了每次精妙算计都毁于一旦的挫败感。
这一次,布局如此完美,地形如此有利,他不能再失败了。
郭翼依旧沉默,只是再次点头,眼神专注地盯着那块巨石,仿佛在记忆它的每一个棱角。
陶离青无力地摆摆手,转身,脸上那点可怜的情绪瞬间收敛,重新被一种狡黠和阴狠所取代。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确认袖中的暗器处于随时可以激的状态,然后深吸一口冷空气,迈步走出了藏身之处,站在峡谷入口,静静地等待着。
叶聆风走在最前面,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前方和两侧的崖壁。东方秀紧跟在他身侧,手按在腰间的短剑剑柄上,神情同样专注。
穆之景则落在最后,书生袍的下摆沾了些尘土,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和紧张。
“这地方好生险峻,”穆之景喘了口气,声音带着点文弱书生的气短,
“叶兄,东方姑娘,我们还是快些通过为妙,总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叶聆风嗯了一声,他的灵觉比穆之景更敏锐,早已察觉到这峡谷里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机。
“跟紧我,小心两侧。”他低声对东方秀和穆之景说道。
就在这时,前方窄道的拐角处,一个人影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脸上挂着那标志性的、让人生厌的假笑,正是陶离青。
“哟,这不是叶少侠、东方小姐吗?还有这位……穆先生?”
陶离青拱了拱手,语气轻佻,“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也能碰上,咱们这缘分,可真是不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