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易宣一觐见。
殿中无旁人,只他与少年皇帝。
昀景手中还拿着那道“密务厅设立令”,却并不说话,只将那道折子轻轻放到案上,平静道:“你擅权了。”
易宣一跪下,低声道:“臣知罪。”
昀景看了他一眼,语气也仍平:“你是不是以为,我什麽都不知道?”
“臣不敢。”
“你不敢,可你还是做了。”
沉默片刻。
昀景忽然笑了一声,似讥似怅,“……你是不是觉得,我这皇帝当得太小儿科?你若为帝,怕是比我做得好十倍。”
“…”
“可我才是昀国之主。”昀景目光一瞬变冷。
易宣一擡头,目光很淡:“陛下要为昀国着想。”
空气里冷了一瞬。
半晌,昀景只叹了口气,“朕要怎麽信你?”
易宣一垂下眼,低声应道:“臣绝无冒犯之意。”
昀景擡眼看他,最终也没有再说话,只摆摆手,“你下去吧,朕乏了。”
易宣一退下,身影在烛影中拉得极长。
而昀景却一直没有合上那份折子。
他心中不安,却又无法否定,那一个个苛烈却高效的整顿,确实让整个昀国像是稳住了。
他讨厌这个人,却也离不开他。
他想着,自己一定要快快长大。
如国,新太子登基。
新帝年幼,由辅政几人共同商议国政,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汹涌。韩益阳一如既往地沉默寡言,但动作迅速。
“陛下之命,清除旧党。”他只是简简单单下了这句话。
奉命而动的不是宫中人,而是他在外部多年培养的私兵,装作禁军模样入宫,只在夜里行事,不动声色,不惊动新帝。
那些曾共谋弑君的皇亲,登基前尚称“王爷”,登基後不过是“功臣”。他们自认功高,或有妄念,或欲求高位。但他们太迟钝了,韩益阳从不愿他们有太大妄想,只要他们“存在”,就是威胁。
不止是对韩益阳,也是对如国稳定的威胁。
最先死的是四王,封地未得丶职权未授,死在书房里,手里还攥着求见新帝的折子。
次日死的是七王,正被安排赴郊外守陵,途中遇“盗”,全车覆没。
再来是侍读丶参军丶散职亲贵,一夜之间如秋风扫落叶,宫中连个哭声都没有。
只有一人活了下来,六王如烨。
他早在几日前收到一封无名信笺,只写了三个字:“当防韩。”
信是谁送的他未能查出,但他信了。连夜移居侧殿,暗中换掉贴身侍从。
韩益阳的人照常来,只是扑了空。
如烨在屋中,悄然披甲,捏着那封信,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好,韩益阳,好得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