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主人并非将女王囚禁,而是前教主已然发觉朝堂不对劲,令教主继位后,将女王护住。可惜查了小半年,只抓到零星几个小官员,其余的一直抓不到把柄。直到靖王亲自来找主人……”
巫暮云不解地看向沈十一,只听她继续道:“主人和靖王之间似乎很早就认识了,但具体是怎么认识的,我也不清楚。我只记得那夜有人闯进了佛陀阁,而那个人就是靖王。”
靖王闯进南冥教是在巫暮云被赶出南冥教的那天夜里。
一道黑影自池塘掠过,破开窗户,打搅了正坐在案桌边上处理公务的巫行风。巫行风放下书本,抬眼一看便看到了一身黑衣的上官拓本人。
上官拓以探亲为由,没和巫子明在佛陀阁动手,两人关非比寻常,就连巫暮云也不知道。只是那天之后,巫子明很快便将朝堂那□□臣擒拿归案,并通通处以死刑。
“呵,挟持女王以掌控朝堂,贼人入侵又相安无事,呵呵,我阿兄还真是厉害,怕也还不信任我呢!”巫暮云嘲讽道。
沈十一难得有耐心解释道:“他不是不信任你,而是不想你被牵扯进来。”后倏然停住脚步,“二公子,你若相信,恕我直言,主人他其实是在保护你。”
巫暮云瞥了他一眼,“我如今在魍魉山做首领,你觉得我需要保护吗?”
“不需要。但如果当初主人不将你逐出南冥教,叫你走投无路,你会上山吗?而且你应该很好奇主人为何也会使用《阴阳诀》吧?”穿过大何城,进入布鲁谷,沈十一看着遍地的龙胆花道。
巫暮云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为何?”
“他与蒙逻阁有过盟约,让你成为魍魉山新的首领,他便动用南诏秘法让蒙逻阁多活几年。”沈十一将飞到脸上的花瓣捏到手里,“你也知道。南诏秘法是阴间之术,虽能增强活人寿命,但施术者必须是极阴之体,练了《阴阳诀》虽没有退路,但阴气极重,符合施术要求。可是历代施术者都不得好死,这是一个诅咒。”
“蒙逻阁多活了几年,发现活着才是所有痛苦的根源,所以选择死在你的剑下。二公子,我今日之所以将这些事情都告诉你,不是想要你感谢主人,而是让你明白,主人他从未有过害你之心。”
沈十一叹道:“一切都是逢场作戏,看戏的人就与我们隔着一张窗户纸,捅破了,便什么都知道了。主人是什么样的人,二公子不可能不知道,前教主于他临危授命,他不得不改变自己。”
两人来到了南冥教大门前,乌云密布,恐有阵雨。巫暮云在门外顿住,回答道:“你怎么就认为,我会记恨他?”
“我不管他受了多大的苦难,我也不在乎他是否关心我,毕竟我与他流着同样的血液,恨意又能改变什么?”
门被推开后,来迎接的人就只剩下了乌鸦。空中开始落雨,淅淅沥沥,拍打在几人身上。
乌鸦赶忙叫下人拿来了纸伞,给两位大人撑上,而后用南诏语道:“二公子,你怎么回来了?”
巫暮云道:“想来便来。带我去找你们教主。”
乌鸦有些纠结,先是对沈十一道:“沈大人,您伤得不轻,先同蛊衣郎到百毒寮把伤养好,其他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
沈十一看了一眼巫暮云,“二公子记住了,主人不会害你,也请你相信他。”
“先去治好你的伤吧,晚些小心伤口恶化。”说罢便对着乌鸦道:“带路吧。”
乌鸦叹了口气,还是带着巫暮云穿过黑色的长廊,来到了佛陀阁。
乌鸦敲了门后,将巫暮云送了进去,“二公子请。”等巫暮云进去了,乌鸦才关上门走了出去。
与以往一样,佛陀阁三面落窗,很适合观景,此时屋外大雨磅礴,池塘里的莲叶被拍打得有些惨白,而巫子明就坐在露台边上观雨。
巫暮云看着他手里撑着一把红伞,但雨水却还是浸透了他身上的朱紫罽(ji)?(die)裘,巫暮云走上前顺势调侃道:“我看你的伞遮不住雨,将你最爱的衣裳染湿了,不心疼?”
巫子明并不意外巫暮云的到来,轻声笑道:“一个象征而已,有什么可心疼的。”
“朱紫罽?裘,乃是教主所有,父亲都对其爱护有加,怎么到你这里就满不在乎了?”巫暮云道:“阿兄,你不会才做半年教主就倦了吧?”
巫子明无奈地朝他挥手,“你可别嘲笑我了。”说着收了伞进了屋。
巫暮云看他步伐不对劲,起了疑心,“靖王开始攻打南诏了?你……受伤了?”
巫子明坐在矮桌旁,小心翼翼地给巫暮云斟酒,“你倒是关心我。”
“你想多了,我可不在乎你的生死。只是好奇你那么厉害,谁伤得了你。”
巫暮云身上有些灰尘,又带了点儿雨水,凡是他踩过的地板都会沾上一点儿泥泞,管他三七二十一,他一屁股坐在了巫子明面前,拿起茶杯闷了一口下肚,灼烧感从喉间跑到了肚子里,舒畅了许多。
巫子明身上很奇怪,短短半年居然连一点儿书生气都看不到了,反而多了一种身为邪教教主的威严和庄重,连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也多了几分杀伤力。巫暮云看着他,不禁叹道:“阿兄,你变了。母亲若还在,看到你这个样子,应该会心疼。”
巫子明一怔,笑道:“你不也变了?身为墮仙陵首领,可不简单呐。”
“阿兄,靖王已经买通了南诏各大官员,没有战士拼杀战场,我们必输无疑。”巫暮云道。
“你就待在魍魉山,挺好的。十一是个急性子,我一说要亲自到战场与靖王对峙,她便急了。不过他还是不够懂我,以为你来了,便能说动我。”巫子明的手指在茶杯边上摩挲,“父亲让我保护好南冥教,不惜任何代价。可如今连南诏也难护住了。你来了,又能改变什么?你能与十万军队对抗吗?”
“我南冥教尚且还留有人在,能护南诏一时便是一时。”巫子明道:“你还是回去吧。”
“阿兄,我们好歹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你难道还不懂我?来都来了,哪有走的道理。”
“魍魉山什么时候可以插足山外的事情了?你不怕山神降罪时,一道天雷将你这个首领劈糊了么?”巫子明气愤道。
巫暮云却道:“你都不怕死,我怕什么?再说了,除了我,你找不到其他帮手。女王兴许会帮你,但她自身难保,国家危难,朝堂里的奸臣贼子恨不得将她推下王位!阿兄,你的名声已经在南诏臭了,无人会相信你,你为何又将她放回去?”
“南诏的子民需要一个信仰,这个信仰便是他们与敌人对抗的勇气。女王是拜过十八坛神的人,是南诏所有神明亲自认定的人选,她即是南诏的信仰。”巫子明道。
巫暮云身为南诏人,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奥秘,信仰对于一个民族的意义是何其重要的,但战场上终究是残酷无情的,输赢只有一次,没有重来的机会。
“阿兄,带上我吧。让我同你上战场,去拼这最后一次,到了黄泉边上也还能给母亲一个交代。”巫暮云说道,他从下山开始,便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同他的兄长站在一块儿。
巫子明动摇了,还是劝不动巫暮云,这小子从小就这个性格,最后只好妥协了。
“靖王三日后会发动最后一次进攻,女王会在明日进行一次祭祀,以血祭向神明祈求护佑,另外会用蛊虫卜卦,若卦象大凶不吉,女王会当众自刎。”
巫暮云心里苦笑道,历代传统如此,在战争前若是算到大凶之相,国王必须自刎。原因不过是神秘感不允许自己的选中的继承人被作为俘虏,成为他国的阶下囚。
“上官拓还没有打算动蛊母,南诏还有一些御蛊师,你带着他们从布鲁谷绕道雾森林,切记,别暴露了行踪。”巫子明有些遗憾道:“但你要答应我,一旦我这边被攻破,南诏的城墙倒塌了,人民受掳,你带着那些蛊师逃得远远的,别再回来了。”
巫暮云没答应巫子明。他没说话,看着巫子明放在边上的红伞,“神医谷被焚的事,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为什么不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