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界,火烈鸟号静泊在赴艾尔巴夫途中的海面。
朱红色的巨帆低垂,像一头收拢羽翼、假寐的火烈鸟。
多弗朗明哥背靠冰凉的雕花围栏,立在船尾。夕阳的余晖给他高大的身影镀上暗金轮廓,也染红了他脸上那副黑色细框眼镜的镜片。
他指尖捏着一张烫金请柬——艾尔巴夫的宴会邀请。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上凸起的巨人族战纹,镜片后的目光却没有焦距,落在远处波光粼粼、仿佛洒满了碎金的海面。
脑海里是鲜花岛上父母和柯拉松的脸,是雪地里那个女人濒死倒下的模样,是那句轻飘飘的“因为一个人……想阻止一些事”。
烦躁。尖锐的,像根刺扎在心口。
他“呋”地低笑,指尖用力,请柬边缘微微变形。
就在这时——
天色骤暗。
粘稠的、冰冷的黑暗,如同活物般从虚空中渗出,翻滚在火烈鸟号正上方,散出令人灵魂冻结的绝望与不祥。
黑暗中心,一个纤细的、浴血的身影轮廓隐约可见。
阿青。濒死的阿青。
天道那宏大冰冷的声音,随之响彻脑海,宣告选择与代价。
甲板上瞬间骚动。托雷波尔的惊呼,迪亚曼蒂拔剑的铿锵,琵卡的尖吼……所有声音都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传来。
明哥没动。甚至没抬头。
他只是维持着姿势,捏着请柬的手指收紧,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脉络清晰了一瞬。
选择?进,可能死。不进,看着。
他想起了在北海据点,悬在她心口最终消散的线刀。想起了她体内那些触目惊心、连他的线都无法缝合的裂痕。
“地狱里行走……吗?”他低声重复。
然后,在部下惊愕、不解的目光中,明哥动了。
他将请柬随手塞进衬衫胸前的口袋。抬手,摘下了眼镜。
镜片后的眼睛完全暴露在渐暗的天光下,狭长,锐利,深处是一片沉静到极致的漠然。
他迈步,走向甲板中央,走向那团翻滚的黑雾。脚步很稳,每一步都踏出清晰而沉闷的声响,盖过所有喧哗。
“少主?!”迪亚曼蒂上前。
明哥脚步未停,只是随意地挥了下手,不容置疑。
他走到黑雾正下方,停下。仰头,目光穿透翻涌的黑暗。
没有言语,没有告别。
脚下甲板出“嘎吱”声,高大的身影如黑色闪电,笔直地、决绝地,冲入头顶那团代表无尽痛苦和死亡的浓稠黑暗!
“少主——!”
惊呼被抛在身后。黑暗,瞬间将他吞没。
粘稠的、冰冷的黑暗。
紧接着,是千百万种痛苦混杂的洪流,冲垮所有感官。
不是单一的疼,是无数种碾碎、撕裂、灼烧、绝望……混合成的、足以让任何意志崩溃的混沌之海。
明哥的意识在进入瞬间仿佛被投入炼狱熔炉。
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尖叫,濒临崩溃。灵魂被业火舔舐,被因果锁链缠绕,被无数不属于他的悲伤恐惧冲刷。
时间失去意义,空间失去概念。只有永恒的痛苦。
在这极致痛苦中,破碎的画面闪过他濒临崩溃的意识——
……冰冷的手术刀划过皮肤……伴随深沉的、救赎般的悲伤。(是罗的过去?)
……炙热的岩浆擦过背脊……(是顶上战争?她在替谁挡?)
……无数细密的、永无止境的撕裂感,生命力流逝的冰冷空虚……(这是她穿梭时空的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