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忘望着远处青山,轻声道:“年少时也曾向往过。后来才明白,有些人注定独行。”
南灵不再说话。
直到日落时分,他们在一处山神庙歇脚,她才望着残破的神像忽然开口:“你若想要,我可以学。”
北忘正在整理行囊,闻言手上一顿:“学什么?”
“学那些让你欢喜、悲切、紧张的情愫。”她的语气依旧平淡,字句却清晰,“虽然我不明白为何需要这些,但你看重它们。”
庙内暮色沉沉,唯剩篝火噼啪作响。
北忘望着她映着火光的眼眸,第一次在她空洞的目光里看见了某种近乎执拗的东西。
“好。”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微颤,“我教你。”
此后行程,北忘开始有意识地指点她辨识人情世故。
见着樵夫荷柴下山,便说这是劳作的艰辛;
遇着孩童追逐嬉闹,便说这是天真的欢愉;
甚至路遇野狗护食呲牙,也要解释这是生灵护持的本能。
南灵学得认真,却总隔着一层。
她说老妪兜售的鸡蛋“形态圆满”,说书生遗落的折扇“构图精巧”,说哭闹婴孩的啼声“频率刺耳”。
北忘不厌其烦地纠正:那是老人家谋生的不易,是读书人风雅的象征,是幼童最直白的诉求。
这日暴雨骤至,两人躲进山洞避雨。
洞外电闪雷鸣,南灵忽然按住心口:“这里很不舒服。”
北忘惊喜交加:“这就是惧意。天地之威让人自觉渺小,故而心生敬畏。”
她却摇头:“不是害怕。是这里的振动太紊乱,干扰我的感知。”
希望再度落空。北忘望着洞外滂沱大雨,忽然觉得教她懂情愫,比封印十个阴煞源眼还要艰难。
雨歇后,他们现山路被泥石阻断。
北忘探路时不慎滑倒,手心被锐石划破。
南灵盯着他渗血的手掌看了许久,忽然扯下一段衣襟递过来。
“我感知到你的生命力在流失。”她依旧用着那些生硬的词句,动作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北忘任由她笨拙地包扎伤口,忽然问道:“你为何要这么做?”
“你受伤会影响行程。”她答得干脆,却在他注视下微微偏过头,“而且……你的振动变弱了,我不喜欢。”
暮色四合时,他们终于找到一处猎户遗弃的木屋。
北忘生火取暖,将干粮分作两半。南灵接过自己的那份,忽然将大半递回给他。
“你今日流血了,需要更多补充。”
北忘怔怔望着她。
这一刻,她依旧不懂何为关怀,却用最直白的方式做出了回应。
夜里他辗转难眠,忽听南灵在黑暗中轻声问:“若我一直学不会情愫,你会失望么?”
他望着屋顶漏进的月光,缓缓道:“世间万物各有其性。朝露易逝,磐石永存,谁又能说哪种更好?”顿了顿,声音愈温和,“你愿学,我便教。你不愿,我们照样同行。”
次日清晨,北忘被鸟鸣唤醒,却见南灵立在窗前,掌心托着一只受伤的山雀。
她用手指轻轻梳理鸟儿的羽毛,动作僵硬却小心。
“它飞不起来了。”她说,“我看见它,这里会觉得闷。”她空着的手按向心口。
北忘望着她专注的侧影,忽然觉得这座荒山木屋,比任何地方都更像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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