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灵依旧坐在石凳上,身子被渐渐升高的日头拉出一道斜长的影子。
光线透过院中那棵老槐树稀疏的枝叶,在她素淡的衣裙上投下晃动不定的光斑。
她微微抬眼,看着那些在光尘里乱飘的微末,它们乱飘,却被日头照出了路子。
老妈子那些看似无心的话,如同散落的碎片,被她一字不落地收下、记存。
“湘西”
一个地名,指向了那后生可能的来处。
“赶尸匠”
一个称呼,定了他所干的、与亡者为伴的特殊行当。
“规矩”
说明他们守着一套严苛的、传了多年的准则。
“清阴阳路”,“刀头舔血”,“折损寿数”
这些词,开始在她脑子里自个儿归拢、排列、串连。
它们与她昨夜亲眼所见的景象——
那个挺拔沉定的背影、准准飞出的铜钱、温暖坚定的白光、悠扬肃穆的铃声、和引渡亡魂的沉静口诀,慢慢拼凑、重合。
一个更实在、却也更繁复的模样,渐渐在她心里勾出了个模糊的轮廓。
他不单是个能运用特殊力道的人,更是个背着古老传承、走在凶险边上、尽力维系某种“阴阳平和”的……人。
她无法像明白蚂蚁迁巢或魂魄消散那样,立时明白这个人。
这个“人”身上,混杂了力道、规矩、担子、凶险,甚至还有一丝她说不上来的、被叫做“心念”或“本分”的东西。
日头渐渐有些扎眼,她微微眯起了眼。
远处隐约传来了镇子醒转的动静——
小贩隐隐的叫卖、车轮碾过石板的轱辘声、人家开门泼水的响动。
这些属于“生”的世间的声响,与她脑子里关于“死”与“边界”的图景,成了奇特的对照。
她依旧安静坐着,仿佛一尊定住的石像。
但内里的思量却未停歇。
那个湘西来的年轻赶尸匠,以及他所代表的那一整套未知的路数。
风拂过庭院,带来一丝凉意,也吹动了老槐树还未掉尽的几片枯叶,出沙沙的轻响,像是在应和她心里那片无人知晓的、悄然荡开的微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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