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忘是被浑身火烧似的干渴和骨头散架般的疼给折腾醒的。
喉咙里像塞了沙土,每咽一下都刮得生疼。身子沉得抬不动,皮肉骨头没一处不疼,胸口后背更是像被石碾子压过,连喘气都扯着疼。
他费了好大劲,才慢慢掀开那沉重得像挂了铁秤砣的眼皮。
眼前先是模模糊糊的一片,只有些昏暗影子和石头轮廓。他眨了好几回眼,才渐渐看清东西。
头顶是认得的、凹凸不平的灰褐色石顶,还有几束从洞口照进来的、白的天光。
是……那个临时歇脚的山洞。
记忆的碎片像被捅了的马蜂窝,带着乱嗡嗡的响声和扎人的疼,猛地冲进他还没清醒的脑子里。
天机子那张阴险的脸。
悬在半空、冒着邪气的阴煞雷。
被他护在身后的、几张吓坏了的小脸。
轰然炸开的黑火,刺眼的光,震耳朵的响动。
师父留下的守心铃最后那声像哀叫的碎裂声……
接着就是说不出的巨力撞进身子,五脏六腑像被搅乱,经脉断裂的脆响,血从嘴里鼻子里止不住地往外冒……
最后看见的,是孩子们没事的脸,和……南灵那双好像突然缩紧的、空茫茫的眼睛。
再后来,就是无边的黑暗和冰冷把他吞没了。
他还……活着?
这念头带着晕乎乎的劲儿,让他一时不敢信。
那样吓人的阵仗,守心铃都碎了,他硬扛了大半,本该尸骨不存的。
他下意识想动动身子,看看是不是死后的幻觉。
可光是试着抬抬头这么个小动作,就扯得浑身伤处生疼。
一股腥甜味猛地冲上喉咙,惹得他撕心裂肺地咳起来。
“咳……咳咳咳……”
他忍不住蜷起身子,每咳一声都震得胸口要炸开似的,疼得更厉害。满嘴都是铁锈味,感觉有热乎乎的东西又从嘴角流出来。
眼前一阵阵黑,好不容易攒起来的一点力气,跟着这阵咳嗽都快耗光了。他只能停下来,大口大口艰难地喘气,等着这阵差点让他再昏过去的疼慢慢缓下来。
浑身被冷汗湿透,和干巴的血块黏在一起,又冷又腻,难受得很。
他躺在那儿,只能转转眼珠,慢慢打量四周。
身下铺着厚实的干草,还算软和,隔开了地上的寒气。身上盖着件不认识的素白外衫,料子摸着手感细滑冰凉,不像寻常物件。
山洞里静悄悄的,除了他自己粗重的喘气声,再听不见别的动静。
是谁……救了他?
是过路的修道人?还是……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往洞里找。
当看见身旁不远处的景象时,他猛地定住了。
一道素白身影,就静静坐在离他不远的地上,背靠着冷冰冰的石壁。
是南灵。
她闭着眼,像是在睡觉。可她的模样……很不对。
北忘从没见过她这样。脸白得像张薄纸,半点血色都没有,连嘴唇都是灰白的。
整个人看着虚弱极了,气若游丝,好像随时会散掉的一道影子。
她甚至没像往常那样端正打坐,只是随意靠着墙,一只手还保持着往前微微伸出的姿势,指尖离他掉在草垫上的手,只差一点点。
是她?
一直守在这儿的,是她?
是她……把他从鬼门关拽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