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不知,这鹤亭宫何时由嬷嬷当家做主了?”
她一扭头,只见沈承元一身墨色长衫,衣角上银线绣成的白鹤振翅欲飞,他款款走来,走到她的身前挡住了她。
她沉默着站在原地,眼神在他的肩膀上扫了一圈,她觉得他的肩膀变得比之前宽了。
见沈承元走了过来,明显是要给林曜撑腰的架势,钱嬷嬷便瞬间偃旗息鼓,头缩了起来,双眼躲躲闪闪。
“参见三皇子殿下。”
“嬷嬷今日何故来我宫中?”
钱嬷嬷一下结巴了起来,说了个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林曜看着方才还威风的中年妇人,这么快就在沈承元面前一下缩成了个结结巴巴的圆头鹌鹑,内心忽然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原来在那中年妇人眼里,只有自己是可以被随意欺负的……
沈承元不是……
她低下头,嘴唇嚅动。
晓真公公说得对,她应该想办法回家。
那钱嬷嬷做了缩头王八找借口跑了,林曜也想趁沈承元不注意逃跑,可她却不知,他一直都悄悄用余光觊着她。
见她悄悄躲到一棵树后欲逃,沈承元伸手便擒住她的胳膊,这一下又快又急,他知道林曜的身子很灵活,若是自己稍微慢了,便擒不住她。
林曜急眼了,往后扯了扯身子,急匆匆地退后几步,她力气不小,可沈承元却也不愿松手,一个趔趄,把她钉在了粗糙的树干上。
他的呼吸打在她耳畔,她觉得有些不自在,手臂奋力一甩,沈承元索性伸手扼住她的咽喉。
他的指腹似有似无地擦在她的耳畔。
“你躲着我干什么”
林曜的额头微微渗出一层薄汗,她冷笑一声,不咸不淡地开口:
“阿元,你可真是好威风啊,刚打完人,现在又要来掐我的脖子。”
她单手扣住他的手腕,他的脉搏在她的掌心里变得飞快,几乎像是要穿过经脉,像一根针一样把两个人的皮肤缝在一起一样。
“今日你帮我一次,我记着了,回头我也帮你一次,就扯平了。”
他墨色的双眼觊着她血色丰润的唇开开合合,明明已经是叶子纷纷落下的季节,空气却燥热了起来。
可是林曜只把他一个人留在了原地,像沙子一样从他的指尖溜走了。
她似乎已恼了他。
看着她颀长的背影,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他竟摸不着自己是做错了什么……还是说她的性子原本就是这般的忽冷忽热,忽远忽近。
直到夜里,她也没回离他最近的耳房。
他本料她不过半日便能回心转意,谁知她犯起犟来,竟是一日夜也不肯回来,自己反不得安生,一夜难眠。
林曜先是在倒座房内补了一觉,天尚未蒙蒙亮,便马不停蹄地去了皇宫的后门——这里是采买的下人出入的地方,当然,还有一种人会从这里入宫。
带着姑娘的花鸟使。
她盘腿坐在一处隐秘的树上,从上往下看,只一片黑漆漆,密密麻麻的人头向前攒动。
聚集在此处的人比她想象的要多,姑娘身上五色的绸缎晃得她眼晕,有的姑娘脸上明显带着期待和兴奋,有的则是麻木,可她们都一样的安静,像是被喂了哑药似的,既听不见笑声,也听不见哭声。
这种氛围让林曜觉得瘆得慌,她用指腹抚摸着粗糙的树干,就像是有了自己倚仗似的。
三年前,她也是像那些姑娘一样,晃啊晃,从宫门外一路晃进青石板路上。
她眼睛很尖,坐在树上用眼神把那些一模一样的人头扒拉了一遍,找到了苏翩翩。
她今日穿得很美,比那些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多了不少风流之处,更何况天生一双含情脉脉的媚眼,款款向前,盈盈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