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襄轻轻叹了口气:“杜家主,您身后还有整个杜家,需深思熟虑啊。”
字字如刀,直戳杜勉心底。
杜勉目光骇然地看向这个身量单薄、面上尤带病容的少年。
陈襄还是像先前那样静静地坐于下位,但杜勉却再也无法像先前那样只把他当做一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
他不知道陈襄的年纪如此之轻,到底是如何知晓当年之事的。更令他心神巨震的是,他竟从陈襄那气定神闲、却一刀见血的手段当中,看到了当年那位令天下人闻风丧胆的,武安侯的影子!
“你……你究竟想做什么?!”
陈襄没有立刻回答。
他慢条斯理地端起酒杯,不疾不徐地抿了一口。
大堂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气氛仿佛凝固了般,落针可闻。
良久,陈襄才缓缓放下酒杯:“今年的科举会试,也快要开始了罢?”
杜勉的冷汗涔涔而下,却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弄得一头雾水。
他完全摸不透陈襄的意图,只能强自镇定下来,硬着头皮问道:“你这是何意?此事与科举有何干系?”
陈襄轻笑一声:“杜家主不必紧张。我只是希望,杜家主能将我送去长安,参加科举。”
杜勉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只是要求这个?!”
“对,就是这个。”陈襄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杜家好心收留了襄,但襄却不忍心连累杜家啊。”
杜勉:“……”
杜勉的表情扭曲成了一团。
陈襄道:“借科举之名将我送走,既已算是杜家对陈家仁至义尽,又不用担心收留我会引来什么祸事,与陈家彻底完成切割,岂不两全其美?”
杜勉心中惊疑不定。
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何陈襄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
按理说,陈家既已败落,陈襄最应该做的就是找个地方隐姓埋名。可他却偏偏要去长安,主动往漩涡里跳,这岂非自寻死路?
他难道不知道,想对陈家赶尽杀绝之人,最大的可能便是在长安城内吗?!
“不可!”
还未等杜勉说话,杜旭就忍不住站起身,大声反对。
陈襄刚刚的那番表现让杜旭瞠目结舌,他惊觉自己从来都没有真正的了解过这位被他好心收留的少年。
虽知晓陈襄并不是什么小可怜,但杜旭还是担忧地看向陈襄,语气焦急道:“长安乃是是非之地,你如今的身份怎可再到那里去?万万不可啊!”
陈襄心中一声感叹。
这位能在陈家败落后收留陈湘的杜家二老爷,倒是一番真心。
他缓缓起身,对着杜旭一揖:“伯父的好意,小侄心领了。只是陈家遭此大难,我身为陈家子弟岂能苟且偷生。”
“此番进京,一为求取功名,重振陈家门楣;二也为查明真相,以直报怨。”
他此番话说得义正言辞,掷地有声,将一个心怀家族、不畏艰险的世家子弟形象表演的淋漓尽致。
杜旭眼中闪过一丝感动之色,还想再劝,却被杜勉用严厉的眼神制止。
“好!好!”
杜勉长吸一口气:“既然你执意如此,那老夫自然要答应!过几日,你便同衡儿一同出发,去长安参加科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