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境的夜,来得迅猛而深沉,仿佛一只巨兽一口吞没了白日的酷热与荒芜。
黑云骑临时营地篝火点点,在无边的黑暗中切割出有限的光明与温暖。
中军大帐内,烛火通明,映照着墨千尘凝肃的侧脸。
案上摊开的并非军报地图,而是三份墨迹犹新的审讯笔录。
影一垂手立在下方,将白日里分开拷问那三个溃兵的细节逐一禀明。
供词出奇地一致:流窜劫掠,偶遇独身女子,见财起意,进而妄图施暴。
时间、地点、冲突起因,严丝合缝。
“过于一致了。”
墨千尘合上笔录,声音在寂静的帐内显得格外清晰冷冽。
烛火在他深不见底的眸中跳跃,映不出丝毫温度。
“溃兵为求活命,攀咬构陷是常事。”
“但如此口径统一,倒像是事先备好了说辞。”
影一心头一紧。
“王爷是疑心,那三人与小莲本是一伙,演了这场‘英雄救美’的戏码,只为让她顺理成章混入军营?”
“未必是一伙。”
墨千尘指尖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案面上敲击,那是他思考时的习惯。
“或许,他们只是被人利用而不自知的棋子。”
“真正的棋手,躲在更暗处。”
他抬眼。
“那女子现在如何?”
“安置在后勤营,与负责浆洗的王嬷嬷同帐。”
影一措辞谨慎。
“属下已增派暗哨,明为护卫,实为监控。”
“她至今未曾离开划定范围半步,终日帮忙做些杂役,寡言少语。”
“对所有人,尤其是对王爷的‘恩典’,感激涕零,逢人便说王爷是天降神兵,救她于水火。”
墨千尘嘴角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
“恩典?”
他从不信无缘无故的感激,尤其是出现在如此敏感的时间与地点。
“她可曾试图打听军务?或借机靠近中军?”
“未曾。”
影一顿了顿。
“举止十分安分,甚至有些怯懦过头。”
“每日除了干活,便是呆在帐边呆,或是望着中军方向,但距离很远,从无逾越之举。”
“王爷,是否要属下去试探一番?或寻个由头,仔细搜检她的随身之物?”
他想起那女子始终紧抱不放的灰布包袱。
“不必打草惊蛇。”
墨千尘否定了这个提议。
“若她真是细作,搜不出什么。”
“若不是,反显得本王刻薄寡恩,寒了底下人的心。”
他未提“王妃”,但影一心知肚明。
小莲毕竟是王妃亲自带回府的人,处置起来,需多一层顾虑。
“盯紧即可。”
“狐狸尾巴,藏得再深,总有露出来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