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八卦不可能
周三下午,林静深抱着笔记本下楼,走向一楼大会议厅时,隐约听见前台两个女生兴奋地咬耳朵:“刚刚领途那个工程师,简直就是我的理想型,戴着细框眼镜,笑起来还有酒窝,可惜啊,左手带着戒指呢,估计是名草有主了……” 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林静深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她们口中的那个人正在签到,深灰色衬衫袖口随意卷到小臂,露出流畅的肌肉线条,签字笔在虎口处转出一个利落的弧度,落在纸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微阔的直筒裤搭配德训鞋,将他的身形衬得愈发修长挺拔。 “邢工,早。没想到这次需求评审会您也亲自来了。”避无可避,林静深只能主动上前,迅速戴上社交面具,用最得体的语气微笑寒暄。 邢宇签好名字,擡起头,看到林静深,眉梢微挑,嘴角漾起一抹浅笑,回应道:“林小姐,这麽巧。我们主管非常重视这次项目,特地派我过来,听一下各部门的想法,对我们组的开发会有帮助。” 邢宇面不改色心不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整个颠倒,一番漂亮话说得冠冕堂皇。那又怎样?反正林静深也不会知道。邢宇在心里偷偷地想,不能吓跑她。 林静深点点头,不疑有他。 忽然,她注意到他衬衫领口微掩处,一条银色项链若隐若现,中间是一枚精致的小鸟挂坠,这瞬间勾起了她所有荒唐的猜测。 他不可能不知道小鸟对她的意义,“笨鸟先飞”是她大学时挂在嘴边的热血宣言,也是对他坦露心迹时的真挚剖白,更是,她所有自以为是的丶幼稚的妄想。 是巧合吗?林静深脑海中一片混乱,目光又不由自主地瞥向邢宇左手上的戒指,她强迫自己丢掉这些纷乱的情绪,一定是巧合,鸟型吊坠是很常见的款式,她不断地自我暗示。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短短几秒钟内,林静深迅速恢复了常态,微微颔首示意後,与邢宇擦肩而过,走向另一侧的签到台。 邢宇在这短暂的对话里,目光始终追随着林静深,没有错过她一丝一毫的反应,自然也捕捉到了她目光的停顿。 林…
周三下午,林静深抱着笔记本下楼,走向一楼大会议厅时,隐约听见前台两个女生兴奋地咬耳朵:“刚刚领途那个工程师,简直就是我的理想型,戴着细框眼镜,笑起来还有酒窝,可惜啊,左手带着戒指呢,估计是名草有主了……” 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林静深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她们口中的那个人正在签到,深灰色衬衫袖口随意卷到小臂,露出流畅的肌肉线条,签字笔在虎口处转出一个利落的弧度,落在纸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微阔的直筒裤搭配德训鞋,将他的身形衬得愈发修长挺拔。 “邢工,早。没想到这次需求评审会您也亲自来了。”避无可避,林静深只能主动上前,迅速戴上社交面具,用最得体的语气微笑寒暄。 邢宇签好名字,擡起头,看到林静深,眉梢微挑,嘴角漾起一抹浅笑,回应道:“林小姐,这麽巧。我们主管非常重视这次项目,特地派我过来,听一下各部门的想法,对我们组的开发会有帮助。” 邢宇面不改色心不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整个颠倒,一番漂亮话说得冠冕堂皇。那又怎样?反正林静深也不会知道。邢宇在心里偷偷地想,不能吓跑她。 林静深点点头,不疑有他。 忽然,她注意到他衬衫领口微掩处,一条银色项链若隐若现,中间是一枚精致的小鸟挂坠,这瞬间勾起了她所有荒唐的猜测。 他不可能不知道小鸟对她的意义,“笨鸟先飞”是她大学时挂在嘴边的热血宣言,也是对他坦露心迹时的真挚剖白,更是,她所有自以为是的丶幼稚的妄想。 是巧合吗?林静深脑海中一片混乱,目光又不由自主地瞥向邢宇左手上的戒指,她强迫自己丢掉这些纷乱的情绪,一定是巧合,鸟型吊坠是很常见的款式,她不断地自我暗示。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短短几秒钟内,林静深迅速恢复了常态,微微颔首示意後,与邢宇擦肩而过,走向另一侧的签到台。 邢宇在这短暂的对话里,目光始终追随着林静深,没有错过她一丝一毫的反应,自然也捕捉到了她目光的停顿。 林静深转身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只是擡手轻轻摩挲着颈间的小鸟吊坠,弯起眼眸,无声地说:“我回来了。”手腕上,智能手表不停发出“嗡嗡”的震动提示音。 会议厅的智能玻璃缓缓切换成磨砂模式,将外面热烈过头的阳光过滤成柔和的奶油色。
厅内长桌摆成相对的两列,最前端是演讲台和巨幅投影。 临近会议开始的时间,人员已经到得七七八八,林静深进门後找到自己公司的同事,随意挑了个位置坐下。 邢宇进来得稍晚一些,他环视一圈後,状似无意地在林静深斜对面的一个空位上落座,慢悠悠地屈指,叩开随身携带的保温杯盖,借着氤氲升腾的水汽,不动声色地注视着林静深。
她正打开笔记本电脑,从随身文件夹里抽出一沓彩印文档,有条不紊地准备着汇报内容,青瓷色的美甲轻轻扣在纸页上,压出一道浅浅的月牙痕。 “欢迎各位领途的夥伴,感谢大家不辞辛苦,穿越半个城区来到这里。今天我们齐聚一堂,共同探讨‘灵犀’系统的未来。”作为东道主,俞雯率先上台,做简单的欢迎致辞和议程介绍。她轻轻扶了扶麦克风,清了清嗓子,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米色套装衬得她愈发干练利落,她稍稍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全场,最後落在领途团队的方向,微微颔首:“会议议程已经发放到大家手中,我就不再赘述了,希望大家畅所欲言,为我们的合作碰撞出更多的火花。” 话音落下,掌声稀稀落落地响了几下,会议正式拉开帷幕,衆人很快进入了正题。 领途的架构设计团队负责人率先发言,一位戴着黑框眼镜丶头发梳得一丝不茍的中年男人走上台。他打开PPT,上面展示着领途自研智驾系统的详细结构。 他按下翻页键,图表切换:“这是我们V2X车路协同方案在环岛场景下的决策树。我们的智驾系统,在感知层面采用了多传感器融合技术,确保对周围环境的全方位监控……” “大家好,我姓陈,叫我老陈就行,是这次项目的测试团队负责人,”紧接着,一位穿着深蓝色POLO衫丶身材微胖的男人站起身,他走到投影幕前,指着那些数据。“在系统测试方面,我们将采用多维度测试方法,包括黑盒丶白盒测试,压力测试等等……”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性能指标是衡量系统稳定性的关键,我们会严格把控每一个细节。” 老陈演讲时总爱用一只手撑着桌面,腕表与演讲台面碰撞出有节奏的“哒哒”声,林静深听着,心跳无意识地和它同步,难以平静。
她咬着下唇,在笔记本上飞快地标注着要点,忽然听见笔帽开合的细微动静,注意力不自觉被吸引。 眼神馀光里,邢宇将自己写的笔记分享给邻座的同事,镜片後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她,又轻又快,仿佛只是她的错觉。前面的环节进行得差不多了,林静深擡手看了看表,两点半,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了。根据议程,接下来就轮到她汇报绿洲这边的系统开发方案,以及情感交互模块的算法架构设计。她拿着准备好的稿件早早候在台下,和上一个演讲人客气示意後终于站上了那个令她心跳不止的高台。 “……因此,我们的研发团队在情感交互模块的算法架构上设计了三种预案,希望这三种方案能够并行测试。”元元瞅准时机,在下面手脚麻利地给每个人分发着彩印资料。 林静深将激光笔的光束挪动到流程图顶端,练习过数十遍的稿件早已烂熟于心:“第一种方案采用深度学习与规则引擎双轨制。。。”她伸手将立式话筒调高了几公分,垂落的珍珠耳坠随着她的动作不时撞在颈侧。 “第二种方案……” “等一下。”邢宇将笔横在会议记录本上,出声打断,天然卷的发梢此刻竟显得有些凌厉,“按照林小姐提供的排期表,三种方案并行测试,预估需要额外花费二十到三十个工作日。” 邢宇转动着手中的钢笔,在排期表上重重地画了个圈,笔尖与纸面摩擦,划出一道深长的痕迹,“这样一来,领途的硬件测试至少要等到十二月才能与‘灵犀’系统联调。这个时间差会让整车开发周期延长至少两周。” “绿洲应该清楚,领途産线一天的生産和运营成本是多少。”邢宇擡眸,目光直直地看向林静深,那双好看的眉眼带着直白的质疑,喉结在敞开的领口处微微滚动。 “邢工的意思是要压缩研发和测试周期?”俞雯突然插话,咖啡杯底与大理石桌面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但情感交互模块需要采集十一项生理指标数据,更不要说前期情感数据的标注和测试。” 话虽未说完,但她的言外之意已经足够清楚:你小子自己提出这麽个没人做出来过的功能,还嫌测试周期太长,你行你上啊。 “确实,现在的方案里需要采集十一个指标,但我觉得,不如换个角度,比如。”邢宇突然举起手机,界面上是他佩戴的智能手环的心率监测图,“这是我的心率波动,上面显示今天到目前为止,我有三次心率过速——如果‘灵犀’系统能够识别到一些关键指标出现的频率和持续时间,可以事半功倍。” 林静深没空细想这段话背後是否意有所指,她垂下眼眸,捏着手中的文件,看到自己无名指上沾的墨水,大概是凌晨两点修改稿件时不小心蹭到的。 “邢工的意思我了解了,容我解释一下。请大家翻到第十二页,如甘特图所示,我们其实预留了风险冗馀。当然,邢工的担心也是有道理的,我们的团队会结合实际功能需求调整检测的指标数量,如果能减少二到三项,那麽联调时间也能相应提前。” 她调整呼吸,将触控笔点在时间轴上,几个圆圈随着动作展开成批注框。 纸张翻动的“哗啦”声中,邢宇却只是静静地看着林静深,忽然觉得这个画面似曾相识。 那时,大二的她刚刚成为机器人社策划部部长,总爱用荧光笔把活动流程图画得五颜六色。她总是举着那些彩色的荧光笔,滔滔不绝地讲解着分工,马尾辫随着她的手势一甩一甩,透露出蓬勃的朝气与活力。 现在,那只小鸟长大了,也不再绕着他飞了。邢宇突然不知道自己是欣慰更多些还是失落更多些。 会议室里一时陷入了寂静,只有偶尔的翻页声和写字声。林静深和邢宇对视的那一瞬间,忽然记起,曾几何时,穿着宽大T恤的邢宇,也会坐在长桌尽头,看她用甘特图讲解如何避免日期冲突。 “林小姐考虑得很周到。”邢宇突然轻笑一声,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上的戒指,“我没有问题了。” 林静深做完汇报,准备回到座位,为了避免和下一位汇报人上台的路线冲突,她选择从另一边绕行。 经过邢宇的座位时,手腕突然被轻轻拉住,但又马上放开。 林静深吓了一跳,低头看去,邢宇正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铁盒,打开,递到她面前,里面是一颗颗锡纸包裹的薄荷糖。 “林小姐,压压惊。”他又变回了那副温和的样子,“抱歉,刚刚有些咄咄逼人了,但并不是刁难你,只是我习惯在问题出现前就尽可能规避风险。” 林静深下意识地拿了一颗薄荷糖,盒子太小一个,两人的指尖不经意地触碰到,一股微弱的电流,瞬间传遍全身,她感觉自己的整个後脑勺都散发出热度。 “看你之前一直咬着嘴唇,可能紧张了。”邢宇缓缓开口,明明应该是一句礼貌的安抚和询问,却带着十分笃定的意味。 会议厅里三十多双眼睛顿时有意无意地看向两人,空气中弥漫着微妙的探究气息。 林静深回到座位,手里还一直捏着那颗糖,银白色的锡纸已经不再平整,她默默拆开包装,把糖含在喉头,甜味融化在舌尖,然後带起一股薄荷味的风暴直冲鼻腔,神奇地安慰了她兴奋的心脏和脉搏。
原来他喜欢吃这个牌子的薄荷糖,不知道为什麽,林静深很没有出息地默默记住了包装。 俞雯坐在主位上,敏锐地捕捉到了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氛围,挑了挑眉,端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口,遮掩自己快憋不住的八卦之心。 “马上四点半了,我们今天就讨论到这里,我看大家都讨论得非常深入,具体的合作方案也逐步完整,再次感谢领途汽车各位莅临。 刚刚问过徐工和老陈,大家之後还有别的工作安排,我就不耽误你们了,之後找个时间,再请大家一起吃个饭。”会议结束,俞雯和几位负责人互相加了维信,简单说了几句,宣布散会。 林静深跟着俞雯和领途汽车的团队微笑致意,和衆人告别。
邢宇走过来,对她伸出手,嘴边的酒窝装饰着最人畜无害的微笑,让人忽略他眼里的狡黠。 “期待下次见面,静深。”最後两个字邢宇说的很轻,周围有些嘈杂,林静深听不真切,只能也回以微笑,轻轻回握。 不过几秒,两人各自退回所在的小团队,默契地偏头和其他人搭着话,闪烁的目光虽然没有交锋,但他们的眼睛都藏着雀跃的星星。男人身上清淡的皂香熟练地钻进林静深的鼻子,一如从前。 同事们陆续起身,三三两两地结伴离开。林静深却收到俞雯的消息:【静深,你慢点走,有点事问你。】 她回复收到,只能先让元元回办公室,自己留下来整理材料。 会议厅已经空了,俞雯才走到林静深身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静深,你和那个邢宇。。。以前认识?” 林静深的心“咯噔”一下,和俞雯好奇的眼神对上,她强压下心头的慌乱,故作镇定地回答:“嗯,不过只是大学校友,不熟。” 她想起邢宇拒绝她的表白时说的话,想起他左手上的戒指,心里像是被什麽东西堵住了,闷闷的,有些疼。 “哦,”俞雯拖长了尾音,显然不相信她的说辞,“我看你们俩之间,可不像是不熟的样子。” “真的不熟。”林静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赌气的意味,半真半假地解释:“我们只是一个社团的前後辈,在社团聚餐上见过几面,他毕竟大我两届,我们说过的话。。。不超过二十句。” 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她曾经那麽喜欢邢宇,更不想让别人知道,她们之间现在看来有些矫情的纠缠和羁绊,这些过往对各自身处甲乙方团队的两人来说,只能带来麻烦的流言和八卦。 俞雯看着林静深,眼神里带着探究。但她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拍了拍林静深的肩膀,说:“知道了,一起走吧,今天你早点下班,我都听老王说了,这几天你都熬成国宝了。” 林静深闻言,内心的小人欢呼一下,发自心底地对俞雯露出一个笑容,“雯姐,你是我的神!”然後在俞雯哭笑不得的目光里拉着她脚步轻快地离开会议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