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郡曾是风云际会的皇都,天潢贵胄往来,王侯将相代出。
而今,紫郡仍保持着三纵三横的格局,却已沧海桑田,换了人间。朱门黛瓦被推平,放眼望去不见楼阁店铺,尽是幕天席地的开敞摊子。
身为中州规模最大的玩物集市,紫郡只做三种生意——
赌石古玩、驯养禽兽、买卖奴隶。
沈酣棠对鉴宝颇有见地,蹲在一个摊子前打量海珊瑚。时不时眯着眼,让阳光透射而关,观察其中的脉络。
“阿梨,这个打成头冠肯定很漂亮,我们一人一顶好不好?”沈酣棠谈拢价钱,双手抱着那盆酒红色的海珊瑚,兴趣盎然地给南星看。
自打南星决定继续隐藏身份,沈酣棠就一直阿梨阿梨地叫她,说这样别人一听,就会觉得她俩缘分不浅。
左右不过是个称呼,南星便随她去了。
她收回思绪,笑着说好。
“说起来,”沈酣棠忽然直起身,环顾四周,眉头微蹙,”大师兄还没回来?该不会出事了吧。”
南星的目光也掠过人群,望向通往鬼市的方向。
上午在紫郡绕了几圈,都没见到寒石的踪影,吴涯便猜他要买的东西应该在鬼市。中州鬼市正在紫郡下方,吴涯不愿人跟着,执意自己孤身前去找寒石。这一去就是一个时辰,到现在还没消息。
“你担心他?”南星轻声问。
“当然担心,鬼市那种地方多危险啊。”沈酣棠鼻头轻皱,不自觉地绞着衣袖,“要不我们去帮帮他?”
“不行。”南星语气坚决。
这并非南星不想带她去,而是今早吴涯单独找过她,说中州鬼市是他长大的地方,出于一些原因,他不希望被沈酣棠知道,让南星替他照顾着沈酣棠,他x单独去鬼市抓寒石。
至于所谓的原因……南星隐隐有些猜测。
沈酣棠小脸一垮,眼巴巴地望着南星,见她神色未改,这才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
连撒娇都没用,沈酣棠蔫巴儿了一瞬,转头就把这事儿忘了。吃饱喝足,没心没肺,从街头逛到巷尾,才终于想起些什么,问:“谢澄呢,怎么我一转身他就没影了?”
南星瞥了眼谢澄离去的方向,说:“有人找他。”
……
无人棚布之后。
谢澄抱臂倚在墙边,眉宇间凝着不悦。他盯着面前七八个熟悉的面孔,语气低沉:“你们怎么跟来了?刚要不是我拦得快,师妹差点把你脑袋切下来。”
他目光落在最年轻的拘仙卫陈洱身上,带着责备:“你吓到她了。”
“少主,到底谁吓谁?”被点名批评的人叫陈洱,是年纪最轻的拘仙卫,捂着颈侧的血痕,委屈巴巴道:“下手真狠,切我跟切萝卜似的!”
陈洱很憋闷。
想起方才的情景,他仍心有余悸。明明在街上远远对视一眼,少主就认出了他。许久没见少主,陈洱难掩激动,碍于拘仙署行事的隐秘,他佯装跌倒想借机传递消息。
谁知手还没触到少主的衣角,锋锐至极的冰片就将将擦着他脖子切过。还好少主及时踹开他,要不然他陈洱就成东耳了。
谢澄抛给他一瓶药膏,语气缓和了些:“自己处理下。”
陈洱接过药瓶,心头一暖。少主待他们这群少时玩伴,终究是和旁人不一样的。
还没来得及大表忠心,谢澄故作苦恼地叹息:“她啊,就是担心有人对我不利,这才出手重了些。你们说,她是不是太紧张我了?”
陈洱等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想起适才,南星冰冷刺骨的眼神、毫不犹豫的杀招,陈洱等人打了个哆嗦。
有人只觉后背发凉,默默问道:“少主,那日后我们贴身保护您时,被少夫人当刺客剁了怎么办?”
谢澄耳廓飞红,轻咳几声,“还没定亲呢。”
陈洱歪头:“就是,别乱叫,什么少夫人,八字没一撇……哎呦,谁踹我!”
环视一圈,陈洱也没找到踹自己的元凶,只觉得少主的脸色不太好看。
其余伙伴心里恨铁不成钢,连骂陈洱是木耳成精——脑子是水泡发长大的那种。连少主的心思都猜不透,还混什么混?
舜华翎都送给人家了,心心念念就盼着个名分,你居然敢说“八字没一撇”,活该挨踹。
“好了,说正经的。”陈洱的话没有影响谢澄的好心情,他嘴角压都压不住:“她的本事你们也见识了。有她保护我,不需要你们。”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温柔,“你们若在近旁,她反倒不好意思与我亲近。”
“少主,这怎么行!”陈洱大声抗议,随即被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的冷淞猛地拍了下脑袋。
“没规矩。”冷淞神色漠然,语气严厉,“大呼小叫,质疑少主决策,差点搞砸任务,陈洱,你真是出息了。”
陈洱梗着脖子,愕然回首,此刻才反应过来为何只有他一人在叽叽喳喳,其他人都屏息静立,神情肃穆。
“大人……属下知错了。”
冷淞斜睨他们一眼,一群人齐齐看向谢澄,直到谢澄点头默许,众人这才如蒙大赦,低声交谈着退到远处。
“喂,你们这群王八蛋不讲义气,怎么没人提醒我?”
“你瞎啊,没看少主变脸了?”
“他什么时候来的?是不是他踢的我?”
“闭嘴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