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出列回禀政务的官员,无不小心斟酌用词,唯恐触怒御座上的至尊帝王,遭到灭顶之灾。
“禀丶禀陛下,秋日狩猎大丶大典的围场已经派人提前去布置清扫,待钦天监择丶择了吉日,别院就能恭迎圣驾。”
常桓顶着阴翳冷冽的目光,新任礼部尚书常桓说话结结巴巴,说完後上方之人没有发声,暗自松了口。
若是陛下没有打断,就代表没问题。
然而陛下也没有让他退回去,两旁整齐排列的官员敛声屏气,头缩成鹌鹑似的,好似当自己是个没有生命的木头桩子。
常桓站在大殿中央,周围都是同僚,他却有种孤身一人置于漫无边际的阔野之中,惶惶瑟瑟,不知所措。
他脑中过了无数遍呈上去的奏折,出行日子,随行人员,行宫布置全都是按照陛下意思来办,难道有不妥当之处?
思及此,他悄声偷觑了眼上座方向,只见陛下面无表情,满眼寒光盯着奏折某处,当即吓得额角蒙上一层细汗。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陛下的面色看着有些苍白,似乎削瘦许多,整个骨相透出锋利迫人的意味。
“随行名单之人,是否齐全?”
常桓觉得奇怪,他完全是按照之前的规矩办的,皇室宗亲,三品以上官员及其家眷,陛下有意重用的青年才俊也都在名单中,除了後宫空虚,嫔妃仅有皇後随行。
难道……
常桓与严珩一是故交,这几日本想上门恭贺他封侯,岂料数次跑空,好不容易在门口逮到他一回,对方面如土色,两眼青黑,毫无升迁之喜庆得意。
两人交谈之中,严珩一隐晦透露近日圣心难测,低调行事,还提醒他切莫提起江家。
江家,皇後不也姓江麽。
常桓想到包围江府的五百精兵,顿时明悟,陛下终于要对江家下手了。
他激动地跪下,恳切请求道:“陛下後宫空虚,子嗣不丰,为了大虞江山永固,万世长存。臣恳请陛下广开选秀,遴选贤良淑德之好女,为皇家开枝散叶,绵延血脉。”
衆臣也不是傻子,他们闻弦歌而知雅意,齐齐跪下:“为皇家开枝散叶,绵延血脉!”
洪亮的嗓音在大殿内阵阵回响,绵绵不绝,待声音完全静默,御座上的人缓缓吐出一个“准”字。
赵明斐眉眼低垂,金冠垂旒挡住眸底千般情绪。
江念棠不过是个普通女人,没什麽特别的。
他贵为九五之尊,想要什麽样的女人没有,清丽的,美艳的,妖娆的,妩媚的……一心一意只想着他,念着他,眼里只有他的。
赵明斐现在不杀她,是要证明给江念棠看,世上爱慕他的人如过江之鲫,根本不缺她一个。
他不稀罕她。
他不该也不会妒忌,他富有四海,荣耀无双,所有人只有嫉妒他的,羡慕他的份儿。
等他找到那个男人,亲眼看看他是个什麽惊才绝艳之辈,能叫她牵肠挂肚,魂牵梦萦到发癔症,竟把他当做那人的替身。
赵明斐想到这个词,呼吸渐重,腹部遽然绞痛起来。
他假装端起热茶抿了口,暗自平复紊乱的呼吸。
腹痛愈发距离,眼中的杀机也随之高涨。
直到现在,她竟没有为自己辩驳一个字。
好啊,他们既如此相爱,他便成全他们共赴黄泉,就当感谢江念棠在西巷口陪他共渡难关的情谊。
他杀她,只是因为她欺骗他,践踏他的尊严。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圣旨一下,各地纷纷响应,半月之後就有各地秀女的画像陆陆续续送入,等待第一轮遴选。
原本诸项事宜该有皇後操持,然而长明宫无诏不得进出,江念棠被禁足,送来的画像尽皆堆在御书房隔壁的耳房里。
左思也不敢问赵明斐要如何处置。
啪!一份厚厚的卷宗被扔在严珩一的面前,他跪在御前分毫不敢动弹。
“给你七日,就呈上来这麽些废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