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几个月後,恭王找上他,说希望他入府去陪恭王妃说说话,还给他穿上恭王年轻时的衣服,作为答谢,他答应赵明斐三个要求。
赵明斐彼时正处于人生最无助的时候,除了命,恭王要什麽他都会答应。
恭王要他扮演早夭的世子,替恭王妃缓解心病。
赵明斐抓住这个机会,他不知道世子是什麽样的,但从王妃的口中得知她的孩子与恭王长得很像,于是他开始观察恭王行走坐卧的仪态,说话时的语气声调,再暗中模仿。
恭王是一名儒将,他就将自己僞装成温文尔雅的君子,苦学剑术,又为了讨恭王妃的喜欢随她习画。
他们夫妇俩越来越喜欢他,连小世子和小郡主都叫他哥哥。
赵明斐清楚他们喜欢的其实不是他,但还是从恭王一家身上得到了可贵的温暖。
恭王只有恭王妃一人,世子与郡主虽然平日里打打闹闹,然而他们都是彼此眼中最亲的人。
恭王一家人之间没有尔虞我诈,你死我活。
赵明斐羡慕又渴望。
他甚至觉得,要是自己真的是他们的儿子,该有多好。
一声刺耳的巨响,落地铜镜被剑柄咚地砸碎,镜片以中心像四周蔓延狰狞的裂痕。
赵明斐扭曲的脸也被分割成无数份。
“从今天起,寝殿内不允许有镜子。”
今日早朝时下了场急雨,而大殿的气氛却异常轻松,这段时间战战兢兢的衆臣反倒不习惯起来。
陛下心情好,对他们来说无异于是件好事,也不管有没有用,纷纷在心里求雨。
除了严珩一。
同僚们下朝後迈着轻快的步子回府衙上值,而他在被左思叫住之後,脖颈宛如被卡在铡刀里。
赵明斐目光沉沉,面无表情。
“你是说,给你了近一个月的期限,你没有找到那个人的一丁点儿线索?”
严珩一额前的冷汗汩汩往外冒,跪在御案前方半点不敢动弹,闻言低头认罪:“臣无能,请陛下责罚。”
他前前後後换着法审问了江府衆人三遍,连江念棠住的院子都被他翻了底朝天,就差掘地三尺。
威逼利诱,软硬兼施,能想的招他通通都施展了。
真是见了鬼。
这位名不见经传的江皇後实在厉害,能将这个人藏得滴水不漏,在几百号人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
若不是碍于身份,他都想去请教一番这般出神入化的隐匿方法。
“你是无能,是该死。等过下去领二十仗。”
赵明斐端起茶盏抿了口,沉声道:“将所有审问的口供呈上来,另外,去把江盈丹秘密提进宫,朕亲自审。”
严珩一领命。
殿外杖击的声音响起,赵明斐从拿起案边丑陋的木簪。
指腹寸寸抚过簪身的牙印,来回摩挲,回味这几日的放纵,忽又拧起眉来。
她宁肯被他百般折磨也不肯透出他的半点口风,这麽处心积虑护着他,着实让人恨得牙痒痒。
赵明斐偏就不信,这世上有他找不出的人。
等找到那劳什子期,先不着急杀他。
他要让江念棠看清楚,这个男人在面对皇权,面对生死时露出的丑陋嘴脸,她心心念念的人有多麽不堪。
届时她就会为自己曾经的愚蠢悔恨痛哭。
那也没用,他绝不会原谅她。
黄昏日落,馀晖撞进御书房,在御案前止住脚步。
赵明斐坐在阴影里,双手交叠撑在案几上闭目沉思。
左思躬身上前小心问:“陛下,晚膳是否照旧?”
自从那夜陛下重入长明宫,每日都要皇後作陪用膳。
赵明斐嗯了声。
就在左思退下去安排时,御座上的九五之尊开口。
“让御膳房炖一锅参汤备着。”
每每问到一半,她受不住晕了过去,今晚可没这麽好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