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只是个孩子。
哪怕他完全继承了赵明斐的外表,也不会成为另一个他。
江念棠的心忽然软成一团,这个孩子一直在试图讨好她,可她因为自己心里的成见与隔阂,始终不曾真的接纳他。
她对他像是完成任务一样,真心少的可怜。
小孩子对情绪分外敏感,许多次江念棠都看出赵霁眼里的失落,但他即便感受她的冷淡也一次又一次的用自己的方式在向她靠近。
江念棠馀光瞥见密林树梢上挂着零星的红果,想到微雨转交给她的柿子,又大又圆,毫无破损,想必得到了采摘人极为细心的保护。
赵霁的出生不是他的错,她不该把怨恨发泄在一个懵懂无知的三岁孩童身上。
江念棠眼眶猝然酸胀,心里愧疚。
她不想被赵霁看见自己的这副样子,佯装擡头欣赏天空中各式各样的纸鸢。
“娘娘,太子殿下不见了。”
右想声音压得极低,她深知这事事关重大,不能弄得人尽皆知,引发恐慌。
江念棠瞳孔微震,紧张地呼吸一窒。
不过她很快冷静下来,迅速观察四周,擡头捕捉到属于赵霁的风筝一直往密林里飞,似有坠落之势。
“怕是往里走去捡风筝了。”江念棠低声吩咐:“你带几个人跟我一起去里面找他,不要声张。”
右想点点头,不动声色叫了几个人跟上步伐凌乱的皇後娘娘。
赵明斐此刻正在猎场内围狩猎,他骑在马上,引弓搭弦,单眼瞄准灌草丛林间的野鹿。
一阵邪风猝然刮落树上枯萎的枝丫,惊到野鹿,它要跑的瞬间一支箭羽划破空气。
蹭——
赵明斐的射出的箭只划破它的腿,并未将猎物留下。
他收回弓,心脏莫名漏跳一下。
跟在後面的严珩一看见赵明斐眉头紧皱,脸色微青的样子小心询问怎麽了。
他刚从京城赶过来送奏折,正巧撞上围猎,便一道参与。
这几年陛下的身体肉眼可见变差,短短半日光景,他的脸颊浮现出一层疲惫的白,连射箭的准头都偏了不少。
想当年赵明斐还是太子之时,箭无虚发,百步穿杨。
赵明斐摇摇头:“无事。”
胸口的沉抑感却挥之不去,他擡头望向别院方向,心底忽然生出回去的强烈渴望。
*
“嘘,别出声。”江念棠搂住身体微微颤抖的赵霁藏在一处密林里,警惕注意周围的动静。
在她带人进密林里找赵霁时,突然从枯叶堆,灌木从里蹿出一夥人,约莫有五六个,他们不由分说要来抓她。
好在带来的宫婢里有几个会武艺,及时缠住他们,给江念棠制造逃跑的机会。
在路上,她遇到了被挟持的赵霁。
跟在她身边的最後一个宫婢趁歹人不备冲上去缠斗起来,江念棠趁机抱起被吓着的儿子,转身就跑。
她想冲出外围,却在慌乱逃窜中迷了路,越走越深。
四周时不时有凶恶的声音响起。
“儿郎们,杀了这对母子,替我们的族人报仇雪恨。”
“听说这个小太子是狗皇帝唯一的儿子,他莫不是造了杀孽太多,老天爷也看不过去,让他子嗣单薄。”
“我看是!今个儿咱们杀了他,叫狗皇帝断子绝孙,以偿还族人的血债。”
“快搜,一个弱质女流,一个垂髫小童,肯定跑不远。等会抓住他们先别杀,要叫狗皇帝亲眼看见他的妻儿死在眼前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对话中,江念棠弄清楚了他们的身份。
这群刺客是龚州人,他们提早半年藏在平溪猎场里,就是为了等着今天。
他们抱着必死的决心要给赵明斐一个深刻的教训,江念棠母子俩就成了最好的牺牲品。
但他们如何肯定自己一定会进入密林?
这个疑问在江念棠脑海里一闪而过,不过眼下躲起来活命最重要,她也想不了这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