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屁股最后一个上岸。
他刚从冰冷的江水里爬出来,双脚一碰到东岸的沙地,腿一软,“扑通”跪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哭什么劲儿。”王彦走过去,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语气却松了下来,“我不是说过?带你们回去,就真回来了。”
“营座,您牛。”孟烦了这会儿心情舒畅,朝王彦比了个大拇指。
这时,豆饼忽然轻声惊呼:“快看前面,那是什么?”
王彦、迷龙、不辣、龙文章,还有劫后余生的百来号人定睛望去,全都怔住了——那是……人?
密密麻麻全是人!
只见怒江东岸的山坡上,站满了老百姓!
每人手里都提着灯笼,没灯笼的抱着蜡烛,连蜡烛都没有的,也时不时划根火柴,点亮一点微光。
“他们在干啥?”不辣一脸茫然。
“招魂。”王彦轻声说,“他们以为我们都死了,想把我们的魂唤回去。”
“一家接一个。”
“过年过节能有人烧杯酒。”
“不让咱们变成荒山野岭里的孤鬼。”
“咕噜。”克虏伯咽了口唾沫,嘀咕:“饿了。”
天光渐亮,山坡上的人终于看清了江边站着的一百多号人。
那些打着灯笼、点着蜡烛、举着火柴的禅达百姓,看到了站在东岸像幽灵一样的一群人。
不,不是像。
他们觉得,这就是鬼。
那些战死在怒江西岸的帼军弟兄,魂真的回来了。
“他们回来了!”一个孩子颤抖着喊,“阿爷,帼军回来了!”
“虎子,别闹。”一声低沉而有力的声音传来,随即一位身着长袍的老者提着灯笼,从山坡上缓步走下,停在王彦面前。
“孩子啊。”老人声音哽咽,“你们……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哇。
欢迎回家,真真正正地回家了。”
“这一回,就别再走了吧。
跟我们回去,回禅达去。”
“这里虽不是你们的故土,可我们会把你们当自家骨肉待。”
“禅达不富,日子也清苦,但逢年过节,一碗热汤、一盏浊酒总还能端得出来。
绝不会让你们在黄泉路上饿着肚子走。”
话音落下,他顿了顿,忽然转身高声喝道:“乡亲们——接咱们的英雄回家!”
“魂兮归来!魂兮归来!魂兮归来……”山坡上传来齐声低吟,如风拂林,悠悠荡荡。
就在这时,孟烦了忽然轻呼了一声:“小醉?”
人群里,一个清秀如莲的姑娘猛地转过身来,眼中满是惊疑:“是你嘛?”
紧接着,陈小醉脸上浮起一丝期盼,急切地说:“各各,你能不能帮我喊一声我那个各各?我想他得很,真的好想再见他一面。”
孟烦了苦笑摇头:“我想帮你喊,可实在不知该从哪儿喊起。”
“你还活着?”陈小醉瞬间醒悟,脸上升起惊喜的光亮。
“他们没死!”山坡上顿时爆出欢呼,“帼军弟兄还活着!都还活着!”
……
这些曾被当作弃子的人,此刻却成了受人敬重的英雄。
禅达百姓的热情,近乎虔诚的拥戴,让这群“炮灰”完全招架不住,甚至有些慌乱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