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画》
我生于这里,不知道谁是我的母亲,又或者说被关在这间小小的阁楼里的每一个女人都是我的母亲。
她们说我生下来得刚刚好,没有足以拿出去卖的相貌,也没有特别丑陋,却又足够机警丶聪明。
于是我成为了一名打杂者,因为是小孩任何人都不会对我多加设防,而我也总是会展露出恰到好处的愚蠢让圈养人对我放下戒备。
所以我又是一名联络者,联络着她们在我出生前就开始筹备的计划——
逃离这里。
我们创造了独属于我们的文字,所有被分隔开的女人们都能交流她们的下一步计划。
在陷入迷茫与绝境时,我们用自己创造的歌声互相慰籍。
慰籍着这样从上一代思想的萌芽,再到这一代的实施,却又不知道何时能成功的遥遥无期。
但总会有人逃出去,昭告天下这里的罪行。
‘猪圈’的女人们合力关住一个又一个守卫将它们裹成‘猪’,怡窝的姑娘们换取情报,策反良心尚存的圈养人为她们作掩护。
阁楼上的‘货品’被卖出去时都说会找机会回来救她们,却没有一个人回来,我们只能选择相信出了这里过上了好日子,自然将我们忘了,不再趟这浑水也挺好的。
但其实谁都知道她们不是不想,而是不能,我们也只能这样想着给自己点激励。
总算,有人逃出去了。
穿过全是圈养人的街道,翻越了遍布指引人的崇山,结果却发现无人可以求助。
天子昏庸,百官贪腐,百姓自顾不暇。
她叹罪恶之地的诞生,原是源头就是脏污的,逃出来只是汇入了更深的苦难後毒发身亡。
这一可悲的消息并没有穿过山水以及厚重的石墙传递给我们,我们依旧对外面的世界充满期待与向往。
直到有一天,一行人的出现让我们计划的雏形直接爆发实施。
确切的说,是将我们‘逃出去’的计划,转变成了——
主宰这里。
为首的那个女人是我从未见过的强壮丶高大,她说的每一个字都能让在场每一个对她素未谋面的人都能无条件信任。
她说她是来自上荆的察举官,是新帝亲派,她将带领我们改变曾折辱过我们的一切。
我当时激动万分,恨不得第一个就冲出去,旁边的阿嬷正在小声抽泣,我知道那是即将迎来胜利的欣喜。
那个曾经用‘暗卫药’供给知县,从而控制整个洛潭的人,居然也自愿给我们提供了解药。
说恨麽,或许恨,但服下解除控制时的解药时只馀怅然。
我知道知县用它的妹妹作为要挟,所以它不得而为之,所以馀下的赎罪到牢里度过吧。
而我们将创造我们新的洛潭。
这是一场计划已久丶变得更为缜密的里应外合,所有人一声令下冲开了圈笼,早已到位的婺军黑压压地将所有负隅顽抗的卖家按压在地。
他们满眼惊恐,完全不知道被温顺的圈养起来的人怎麽会突然与新官在这麽短的时间里完成反抗。
他们只知道他们完了,运气好的还能在牢里度过下半辈子。
我看着婺军动作利索地撂倒一个又一个,心中是胜券在握的踏实与赞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