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檀心不在焉地摇摇头,自己与这假和尚相处过十馀年,自己好像没有真的了解过它。
山风刮过,树冠摇摇,显现山间道路上的迎亲队伍,坐在山顶啃果子的二人视线跟随着,心中盘算着就去这家化缘。
“无适,人为什麽要成亲?”
司檀坐在山石上,腿随着风一起一摇一摆的,突然朝无适问道,无适将嘴里的果子咽了道:
“就是你人生中的一个环节,你想成亲就成亲,不想就不成,没有那麽多为什麽。”
“那为什麽上次听闻有新娘与他人逃婚呢?”
“因为有家人是一件幸事也是一件不幸的事,意味着责任与负累,还有……身不由己。”
无适将吃剩的果核向上抛去,刚好砸在树上另一颗欲落不落的果子上,掉了下来落在它手上,往僧袍上随意擦了擦接着啃了起来。
司檀默了默,她不太懂,无适朝她扔了个果子,她双手接过,便继续啃着上一个自己没吃完的,无适又说:
“所以你以後遇到良人了,成亲这件事自然就懂了。”
“良人?”
“就是你喜欢的人也刚好喜欢你的人。”
“喜欢?”
司檀歪了歪头,想起之前路过茶楼听过一耳朵的话本,无适打断她的回想道:
“你一个小孩懂这麽多干嘛,等长大了自然懂了。”
“拜托,我已经十七了,换别家女子早已婚配了好嘛。”
“你又何必和他人一样,顺其自然便好。”
无适啃完那个果子,随手一抛,拍了拍手道: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咱该去化缘了,不知道能有哪些好酒好菜呢。”
无适,司檀初见它时是什麽模样,现在亦是什麽模样,岁月好像不会在它身上留下痕迹,就给了司檀一种他们会一直一直待在一起,过着这种飘离世间的生活的错觉。
无适虽然老没个正形,但在司檀的教学上可谓是尽心尽力丶倾囊相授,除了司檀自己对武学不感兴趣,它就教了她一些护身的功法便就此作罢。
他们朝夕相处丶日夜为伴,看这世间炎凉,品那人间冷暖。
司檀是个心中藏不住事的,有什麽事情都会当场说,所以他们就这样吵吵闹闹地度过一年又一年。
在司檀二十一岁,无适的生辰就是她的生辰,因为她不记得自己的生辰日,无适便说一起过吧。
每到这日,无适便会破费小奢侈一把,去最近的酒楼过寿,因为司檀爱听话本,而它爱吃食,二者一合计,酒楼就是最棒的好去处。
月色美景,司檀还在回味新听的话本,无适腰间的酒壶跟着脚步摇的叮啷作响,它突然开口道:
“司檀,你可想过独自一人的日子?”
司檀一愣,停下脚步回头望向无适,无适还是那样,笑盈盈的眯眯眼的样子,分不出它是开玩笑还是说真话。
“为什麽突然这麽问?你想扔下我自己走?”
司檀的口味轻快,心却猛地沉了下来,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两人可能会分道扬镳丶永不相见。
“只是说这种可能性,毕竟世事无常。”
从那日後,司檀总是心神不宁的,她有一种预感,无适当日的话不是开玩笑而是一种试探,为它的离别做准备。
可是为什麽呢?她以为这麽多年的相处,他们就算不是家人,也是互相不可或缺的夥伴,还是它觉得,离不开对方的只有她一人而已。
这种想法让她莫名恐慌,这是她先前从未有过的情绪,她向来以为自己所有感情与想法都能毫无顾忌地表露出来。
可是这一回她畏惧了,小心谨慎起来,生怕自己某一个举动突然就成了那离别的导火索。
他们两人之前的氛围也不像之前一样轻松愉快,尴尬与强烈的违和感横插在他们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