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科研的天堂,但其实也没有那麽光鲜亮丽。她虽然自认迟钝,但也懂得何为世俗。
可就像她以前读到过的那样:这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认清生活後仍然热爱生活。
她热爱她自己的生活,毕竟她也只过自己的生活。
“庭森,如果你听到了什麽,我只想告诉你,我不在乎。”徐倾砚吃饭的右手没停,左手在桌下握住馀庭森的手,安慰道:“我更不可能让别人阻碍我去做我想做的事情。”
徐倾砚本以为,现在的日子只要坚持到文工回到研究所就可以了。
然而另一重打击出现了:刘承菲的父亲出了车祸,当场去世。
这事情还是馀庭森慌张跑来办公室告诉她的,因为刘承菲在给馀庭森的电话里第一句就是问:“徐倾砚还在忙吗?”
在研究所工作以来,徐倾砚第一次请假。走出办公室时,第一次毫无留恋。
徐倾砚敲开那扇沉重的大门,复杂的心情让她混乱不堪。
她想不出,自己该说什麽丶该怎麽做才能给予一点有用的安慰。
开门的是刘承菲,她看起来还算好。
但那张脸在见到徐倾砚时彻底扭曲了,她扑在好友怀里哭泣,发泄难以承担的重量。
刘父是被酒驾撞死的,还在过马路的他就那样被一辆疾驰而来的汽车带走了生命。
车祸还造成了一死一重伤。
徐倾砚紧紧抱着怀里的刘承菲,嘴里想念叨一些话,却最终一个字说不出。
“有什麽我能帮上的,你尽管开口。”徐倾砚低声对怀里的人说,大脑的迅速反应让她觉得应该补上一句“在我不忙的时候”。
算了吧,这样说太残酷了。
刘承菲的母亲比女儿冷静一些,默默在一边擦眼泪。
安慰的话对她来说或许是最没用的,一切言语她都知晓,也早已明白命中安排的事情人为无法改变。
她就是这样对抗痛苦的。
下班後赶来的馀庭森在楼下等徐倾砚到天黑,见失魂落魄的人出来,他急忙打开车门走了过去。
短短一个多月,两场车祸。徐倾砚紧绷的神经终于断了。
她坐在车里,坐在馀庭森身边嘴里念念有词,毫无知觉般的,似乎还在某种幻觉里:“那个凶手想杀文工,失败了就去杀刘承菲的爸爸。他们是有预谋……”
馀庭森知道倾倾现在这疯魔的样子都是被近些日子的高压逼出来的。
“倾砚,这不是真的。”他心疼将她搂入怀中,想要通过轻拍平息她体内暴动的痛苦。“我在呢……倾倾,那些都是假的。”
慢慢在爱人怀里安静下来,徐倾砚让自己从大脑混乱里走出来,她在想下一步要怎麽走。文工身体怎麽样了?什麽时候回所里?何岩的话到底什麽意思?
那晚徐倾砚陪刘承菲打了很久的电话,话题从初中说到现在,十二年经历的岁月全都融在了几个小时里。
两人的友情说来也是意外开始的
初一开学报道那天人太多了,刘承菲走在徐倾砚後面,一个没注意踩掉了人家姑娘的鞋。
“不好意思啊!”刘承菲急忙道歉,弯下腰去想要帮重新穿鞋的徐倾砚绑鞋带。
“哦!没事!”徐倾砚仰头笑得灿烂,大方摆手,“我自己来。对了,你是哪个班的呀?”
两人说出同样的班级後,徐倾砚两眼放光,“太好了!那我们一起去找教室吧!”她说着就走到了刘承菲身边,叽叽喳喳拉起家常。
刘承菲知道自己开朗奔放,但徐倾砚也是乐观积极的人,她觉得自己遇到了妈妈说的志同道合的好朋友。
徐倾砚每次都考第一。
刘承菲疑惑:这徐倾砚看着也没有时时刻刻都在学习啊,晚上两人放学回家还一起玩贪吃蛇呢!
在她的疑问下,好朋友告诉她和老师差不多的话:“预习丶上课认真听丶课後练习丶学到後面也不忘回来复习。”
那时候的刘承菲迅速按这套方法做了。因为徐倾砚考那麽好,看起来完全没有痛苦的样子,她想自己向她学习应该也能做到。
毕竟成绩真的很重要,关乎妈妈和爸爸的面子。
“面子”这方面给刘承菲施加压力的一直以来都只有爸爸。
妈妈其实很少说她,顶多说一句:“菲菲你要好好学习呀,不然以後怎麽办呢……”
刘承菲很想问一句:什麽是以後?就只是孩子那样单纯地反问。但她也不敢,因为爸爸常会把这件事说的很严重。
在爸爸嘴里,考不好就代表着以後没人看得上她,考不好就代表人生可以在十几岁宣告结束了,考不好就代表无法指挥别人,考不好就代表干了最丢人的事情。
这太严重了吧!
刘承菲在心底郁闷,可她不能表现出来,要反驳的话一定会被爸爸骂一顿。
她见过爸爸发脾气,家里安静得可怕,谁都不敢说话,让她窒息得快晕过去了。
跟着徐倾砚一起学习後,刘承菲的成绩大有起色。
自此开始,徐倾砚在她心里的地位变得更加重要,成了她第一个带回家介绍给妈妈和爸爸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