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前,廖思诚说要回七中拿点东西。
清晨的七中空无一人,廖思诚的皮鞋踩在走廊上的声音格外清晰。
常则靠在教学楼下的梧桐树旁等他,嘴里叼着根棒棒糖,百无聊赖地踢着脚边的小石子。
树影婆娑,阳光透过枝叶间隙斑驳地洒在地上。
常则擡头看了眼一楼办公室的窗户,廖思诚的身影在窗帘後一闪而过。
"磨蹭死了。。。。。。"常则嘟囔着,棒棒糖在嘴里转了一圈。
不一会儿,廖思诚拎着个文件袋从教学楼出来。
"走吧。"廖思诚说。
常则跟在他身後,两人一路无言。
车穿过城市,窗外的景色逐渐从高楼大厦变成了郁郁葱葱的郊区。
疗养院坐落在半山腰,白色的建筑被绿树环绕,安静得像与世隔绝。
走廊里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常则不自觉地放轻了脚步。
"妈。"廖思诚推开最里间的门,声音柔和了几分。
景荷坐在窗边的轮椅上,穿着淡紫色的病号服,黑发松松地挽在脑後,露出苍白到近乎透明的侧脸。
她正低头摆弄着一只纸鹤,手指纤细,骨节分明。
"妈。"廖思诚再次轻声唤她。
景荷擡起头,目光掠过廖思诚,落在常则身上。
她的眼睛很漂亮,像蒙着一层雾的琥珀,却没什麽焦距。
"克行?"她微微歪头,声音轻得像羽毛,"你怎麽…变年轻了?"
常则僵在原地。
廖思诚轻轻按住他的肩膀:"妈,这是我…朋友。"
景荷歪着头打量常则,忽然笑了:"不对…你不是克行。"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膝上的毛毯,"克行从来不会用这种眼神看我…"
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
廖思诚蹲下身,握住景荷的手:"妈,今天天气很好,要不要去花园走走?"
景荷的目光又变得涣散,她轻轻抚摸着廖思诚的脸:"思诚…你长得越来越像他了…"
常则站在门口,胸口发闷。
他看见阳光照在景荷的银丝上,看见她手腕上淡蓝色的静脉,看见廖思诚背对着他时微微绷紧的肩线。
一只知更鸟扑棱棱飞走了。
景荷突然擡头看向常则,眼神清明了一瞬:"你…"
常则下意识站直了身子。
"要好好对待思诚啊…"她轻声说,随即又陷入自己的世界,"克行以前…也会给我带花的…"
廖思诚的背影纹丝不动,常则看见他握着景荷的手微微收紧。
阳光偏移,阴影慢慢爬上病床。
走廊尽头传来护工推着药车的声音,车轮碾过地板的声响。
常则想到什麽,他大步走过去,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放在景荷膝上。
是颗橘子味的硬糖。
"阿姨,"他声音有点哑,"下次…我带花来。"
景荷怔怔地看着那颗糖,苍白的指尖轻轻碰了碰。
廖思诚擡起头,视线落在窗外,读不懂情绪。
知更鸟又飞回来了,在窗台上蹦蹦跳跳。
花园里的玫瑰开得正好,风一吹,枯萎的花瓣地落了一地。
景荷的指尖轻轻拈着那颗糖,塑料包装发出细碎的声响。
她忽然哼起一段旋律,轻轻的歌谣在安静的房间里飘荡,宛如一阵抓不住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