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
距离那封密信约定的三日之期还有两夜,但苏晚晚等不了了。听雪阁里每一口呼吸都带着被监视的黏腻感,那支簪的重量与日俱增,几乎要压断她的颈椎。白日在园中现的细微痕迹,如同鬼魅,在她脑中反复勾勒着模糊而血腥的轮廓。
她必须行动。
子时刚过,万籁俱寂,连虫鸣都歇了。苏晚晚换上早已备好的深色衣衫,如同融入阴影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滑出听雪阁。她没有走正路,而是凭借着白日记忆,借着花木假山的掩护,迂回地向后园那座约定的假山摸去。
夜晚的皇子府比白日更显森严,巡逻侍卫的脚步声规律而沉重,如同敲打在心脏上的鼓点。苏晚晚屏息凝神,将身体紧贴在冰冷的太湖石后,感受着石头上夜晚的湿气浸透衣衫,带来一阵阵寒意。
她躲过两拨巡逻,终于抵达了那座位于后园深处、造型最为奇崛的假山。月光被层叠的怪石切割得支离破碎,在地上投下扭曲狰狞的影子。
就是这里。
她没有立刻现身,而是伏低身体,藏在一丛茂密的南天竹后,仔细观察。假山周围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石孔的呜咽声,像是低泣。
时间一点点流逝,四周并无任何动静。那个传递纸条的人,或者设伏的人,似乎并未提前到来。
苏晚晚耐心等待着,心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响亮。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她确定周围暂时安全,才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靠近假山。
按照纸条所示,是在“假山”。但假山范围不小,具体是何处?她回忆着白日触摸过的那个积着泥土的石缝,是在假山的背阴面,靠近地基的位置。
她绕到假山后方,这里月光几乎被完全遮挡,一片昏暗。她蹲下身,凭着记忆和触感,摸索着那个向内凹陷的石缝。
指尖触到的依旧是潮湿的泥土和粗糙的石面。她不死心,稍稍用力,指尖往里探了探。突然,她碰到了一块与其他石头质感迥异的区域——异常光滑,甚至带点金属的冰凉。
不是石头!
她心中一动,用指甲轻轻抠刮那块光滑的表面。只听一声极其轻微、几乎不可闻的“咔哒”声,像是某种机括被触。
紧接着,她手按着的那片假山底部,一块约莫两只见方的“石头”,竟无声无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一个黑黢黢的、仅容一人弯腰通过的洞口!
一股混合着泥土腥气和陈旧灰尘味的凉风从洞内涌出,吹在苏晚晚脸上,让她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密道!
这皇子府的假山下,竟然藏着一条密道!
那封密信引她来此,是为了让她现这个?这密道通向哪里?是生路,还是另一重陷阱?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血液冲上头顶。巨大的好奇与强烈的恐惧交织在一起,几乎让她窒息。她回头望了一眼来路,府邸沉睡在夜色中,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进去?还是离开?
离开,意味着继续回到那个被严密监控的牢笼,等待未知的、可能更危险的“三日之约”。
进去,或许能窥见萧绝的另一面,找到一丝破局的契机,但也可能万劫不复。
只犹豫了瞬息,苏晚晚一咬牙,矮身钻进了洞口。
洞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她从袖中摸出早就准备好的、用棉布小心翼翼包裹的火折子,吹亮。微弱的光晕勉强照亮前方,是一条向下延伸的狭窄石阶,墙壁上布满湿滑的青苔,空气浑浊憋闷。
她深吸一口带着霉味的空气,扶着冰冷的石壁,一步步向下走去。
石阶不长,约莫二十余级便到了底。眼前是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甬道,不知延伸向何方。她举着火折子,小心翼翼地前行,脚步声在密闭的空间里产生轻微的回响。
甬道并非笔直,时有转弯。墙壁上偶尔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刻痕,像是某种标记,但她看不懂。越往里走,空气似乎流通了一些,那股霉味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若有若无的、熟悉的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