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日,苏晚晚如同在刀尖上起舞。
她依旧每日准时前往长春宫那间偏殿书房,神色如常,动作沉稳,专注于手下的“修补”工作。只是那幅藏有夹层的山水画,她处理得愈“谨慎”和“缓慢”,每每落笔,都反复斟酌,仿佛生怕损毁了这“珍贵”的古物。
容嬷嬷每日都会来查看,有时只是站在门口扫一眼,有时则会走近端详片刻。苏晚晚能感觉到那审视的目光如同芒刺在背,但她强迫自己忽略,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笔尖,呼吸平稳,连握着工具的手指都不能有丝毫颤抖。
她在等待,等待一个容嬷嬷停留时间较短、或者注意力被其他事情分散的瞬间。
机会在第三天下午降临。
那日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似乎酝酿着一场大雪。容嬷嬷来时,脸色似乎比平日更显沉肃,只在门口驻足片刻,嘱咐了一句“仔细着些”,便被一个小宫女匆匆请走了,像是前殿有什么急事。
书房内只剩下苏晚晚一人,窗外光线昏暗,更显得室内寂静。
她的心脏骤然缩紧。就是现在!
她迅确认四周再无他人,深吸一口气,压下狂跳的心,再次拿出那枚光滑的犀角挑针。这一次,她的目标明确——那条质地有异的绢丝接缝。
指尖因紧张而微微凉,但她控制着手腕的稳定,将挑针尖端极其小心地探入接缝边缘。动作轻缓得如同触碰蝶翼,全神贯注地感受着指尖传来的细微触感。
有了!那轻微的、与周围浑然一体的夹层感再次传来。
她屏住呼吸,用挑针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拨开那几乎看不见的补贴缝隙。汗水从额角滑落,她也顾不上去擦。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息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终于,缝隙被挑开一个极小、仅容针尖探入的口子。她放下挑针,换了一根更细、更柔软的银探丝,蘸取了一点不易留痕的鱼鳔胶稀释液,轻轻探入夹层。
她需要确认里面是否有东西,以及东西的大小、质地,而不能留下任何破坏的痕迹。
银探丝在夹层内极其缓慢地移动,苏晚晚闭着眼,全靠指尖的触感来分辨。忽然,探丝前端触碰到了一个约莫指甲盖大小、薄而略带韧性的物体!
不是纸张,更像是……某种经过特殊鞣制的、极薄的皮料?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果然有东西!
她不敢再深入,小心翼翼地将银探丝抽出,仔细检查尖端,确认没有沾染任何碎屑或颜色。然后,她立刻用指尖蘸取少量清水,抹在刚刚挑开的缝隙边缘,利用绢丝遇水微胀的特性,再辅以指腹极轻柔的按压,将那细微的开口重新弥合。
做完这一切,她几乎虚脱,后背已被冷汗完全浸透。她靠在椅背上,大口喘息了几下,强迫自己迅恢复镇定。
夹层内有物,材质特殊,体积不大。这会是什么?密信?地图?还是某种信物?
贤妃知道这东西的存在吗?如果知道,她将其藏于画中,又故意让自己这个身份敏感的人来“修补”,目的何在?是想借她的手将东西传递出去?还是想借此试探她,或者她背后可能存在的势力?
无数个念头在她脑中疯狂冲撞。她感觉自己仿佛捧着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火药桶。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苏晚晚猛地坐直身体,迅拿起画笔,蘸了清水,假装正在润湿画上一处需要处理的墨点,心脏却跳得如同擂鼓。
进来的是另一个面生的宫女,手里端着一碟点心:“苏掌籍,嬷嬷吩咐给您送些点心,让您歇歇再忙。”
“有劳姐姐,代我谢过嬷嬷。”苏晚晚起身,接过点心,脸上挤出一个感激的笑容。
宫女放下点心,目光在画上扫了一眼,并未现异常,便退了出去。
苏晚晚看着那碟精致的点心,却毫无食欲。方才的冒险,让她如同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她知道自己必须更加小心,在弄清楚那夹层中之物的具体内容和贤妃的真实意图之前,绝不能轻举妄动。
她重新坐回绣墩,目光落在那幅看似平静的山水画上。山峦叠嶂,流水潺潺,谁能想到,在这恬淡的意境之下,竟隐藏着如此惊心动魄的秘密?
接下来的时间,她强迫自己像往常一样“工作”,直到宫门下钥的时辰将至,才收拾好东西,向容嬷嬷禀报后离开。
走出长春宫,冰冷的空气吸入肺腑,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她没有直接回尚仪局,而是再次绕道御花园,寻了一处僻静的角落,试图理清思绪。
画中密信(她暂且认定那是密信)的存在,几乎可以肯定。贤妃的意图,却依旧迷雾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