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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御前应对暗藏机锋（第1页）

随着内侍悠长的唱喏，整个麟德殿内落针可闻，所有王公贵族、命妇女眷皆离席伏地，山呼万岁千岁，声浪震天，彰显着皇权的无上威严。

苏浅月随着众人跪伏在地，目光低垂，只能看到一双明黄色的龙靴和一旁迤逦的绛紫色宫装裙裾，在一众内侍宫女的簇拥下，缓缓从殿门行至御座。无形的威压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让人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

“众卿平身。”一个略显苍老，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响起，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

“谢陛下！”众人再拜，方才起身归座。

苏浅月趁着起身的瞬间，极快地抬眼瞥了一眼御座方向。皇帝夜鸿煊年约五旬，面容依稀可见年轻时的俊朗，但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倦色与阴郁，眼神深邃，如同古井，让人看不透其内里。他身侧稍后一些的位置，坐着容光焕、巧笑嫣然的丽妃，她正微微侧身，似乎在低声对皇帝说着什么，眼波流转间，媚态横生，与皇帝的老迈阴沉形成了鲜明对比。

皇帝落座后，目光缓缓扫过全场，在经过宸王夫妇这一席时，似乎微微停顿了一瞬。那目光如同鹰隼，带着审视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冰冷而沉重。

苏浅月立刻垂下眼睑，做出恭顺畏惧的模样，心中却是一凛。皇帝对夜宸这个儿子，果然并非全无关注，只是这关注之中，掺杂了太多别的东西——忌惮、愧疚、冷漠，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因为云妃？

“今日百花宴，众卿与家眷不必过于拘礼，尽兴即可。”皇帝开口，声音依旧平淡，“朕与丽妃，亦想看看我朝年轻一辈的风采。”

丽妃适时地娇声笑道：“陛下说的是呢。今日百花争艳，各家小姐们想必都准备了才艺，定能让陛下眼前一亮。”她说着，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苏玉瑶的方向，又很快收回。

宴会正式开始，珍馐美馔如流水般呈上，丝竹管弦之声再起，舞姬翩跹入场。气氛似乎重新变得热烈而融洽。

然而，暗涌从未停歇。

几轮歌舞过后，按照惯例，便到了各家贵女展示才艺的环节。这既是年轻女子扬名立万的机会，也是各方势力暗中观察、联姻结盟的舞台。

先上场的是一位翰林院学士之女，弹奏了一曲《春江花月夜》，琴音淙淙，技艺娴熟，引来一片礼貌性的称赞。

接着，又有几位小姐表演了书画、舞蹈，皆属上乘，但并未引起太大波澜。

苏浅月安静地坐在席上，小口啜饮着清茶，目光看似欣赏着表演，实则始终留意着御座方向、丽妃以及苏玉瑶的动静。她能感觉到，身旁的夜宸比之前更加沉默，周身的气息也愈冰冷，仿佛与这喧闹的宴会格格不入。

终于，在一位侯府千金表演完一曲胡旋舞后，丽妃笑着开口了，声音娇媚，却清晰地传遍大殿：“陛下，臣妾听闻苏尚书家的嫡女玉瑶，琴艺冠绝京城，有‘瑶台仙音’之美誉，不知今日可否有幸，请苏小姐为陛下和诸位演奏一曲，也让臣妾等开开眼界？”

来了！苏浅月心中暗道。丽妃果然将苏玉瑶推了出来！

皇帝闻言，似乎提起了一丝兴趣，目光投向苏家席位：“哦？苏爱卿的千金还有如此才名？准了。”

苏玉瑶早已准备多时，闻言立刻起身，盈盈一拜，声音清脆悦耳：“臣女苏玉瑶，遵旨。愿献丑一曲《彩云追月》，愿陛下圣体安康，丽妃娘娘芳华永驻。”

她今日打扮得清丽脱俗，姿态优雅，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早有宫人将一架古朴的七弦琴抬至殿中。

苏玉瑶端坐琴前，屏息凝神，片刻后，纤纤玉指拨动琴弦。顿时，一串清越悠扬的琴音流淌而出，如溪水潺潺，如月华倾泻。她的琴技确实精湛，指法娴熟，情感充沛，将《彩云追月》的意境演绎得淋漓尽致。

殿内不少人都露出赞赏之色，低声交头接耳，显然对这位苏家嫡女的才情颇为肯定。丽妃嘴角噙着满意的笑容，不时瞥向皇帝，观察他的反应。皇帝也微微颔，似乎颇为欣赏。

苏浅月静静听着，不得不承认苏玉瑶在琴艺上确实下过苦功。然而，就在琴曲即将进入最为激昂华彩的段落时，苏浅月的鼻尖微微一动。

一丝极淡、极不和谐的腥甜气息，混杂在殿内浓郁的熏香和酒菜香气中，若有若无地飘来。这气息……是血？还是某种吸引凶猛虫类的特殊药物？

她目光锐利地扫向琴台周围，最终定格在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鎏金异兽香炉上。那香炉正袅袅吐出淡淡的青烟，与殿内其他熏香并无二致，但那丝异样气息的源头，似乎就在那里！

有人要在苏玉瑶演奏时做手脚！目标可能不仅是苏玉瑶，更是要搅乱整个宫宴！若在御前出现蜂虫乱舞甚至伤人的场面……

苏浅月心念电转。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事情生，否则局面失控，难保不会波及到她与夜宸。而且，若此时揭破，或许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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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苏玉瑶玉指高高抬起，准备落下那个最强音，所有人的心神都被琴音吸引的刹那——

“阿嚏！”

一声极其突兀、带着浓浓鼻音和病弱气息的喷嚏声，猛地响起！声音不大，但在琴音将歇未歇、万籁俱寂准备迎接高潮的瞬间，却显得格外刺耳！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从苏玉瑶身上，转向了声音的来源——宸王妃，苏浅月！

只见苏浅月用手帕紧紧捂着口鼻，秀眉紧蹙，眼泛泪光（部分是强行打喷嚏所致），面色比之前更加苍白，整个人蜷缩了一下，仿佛不胜寒意，又像是被自己这声失礼的喷嚏吓到，惊慌失措地看向身侧的夜宸，又怯怯地望向御座方向，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比的惶恐：“陛、陛下恕罪！丽妃娘娘恕罪！妾身……妾身突然鼻痒难耐，殿前失仪，冲撞了苏小姐琴音，罪该万死！”

她这一连串的动作和请罪，看似慌乱无比，实则在低头用手帕捂脸的瞬间，指尖早已弹出一小撮无色无味的药粉，精准地射向了那个异常的香炉。药粉遇烟即融，迅中和着里面的异常成分。

那突如其来的喷嚏声，如同一声炸雷，瞬间打断了苏玉瑶酝酿已久的情绪和节奏。她那只即将落下的手指僵在半空，完美的琴音出现了一个致命的顿挫和杂音！华彩段落硬生生被掐断，整个曲子意境全毁！

苏玉瑶脸色瞬间煞白，难以置信地看向苏浅月，眼中充满了惊愕、愤怒和滔天的恨意！她苦心营造的氛围，她期待已久的扬名时刻，竟然被这个庶妹一个莫名其妙的喷嚏给毁了！

殿内一片诡异的寂静。所有人都愣住了，看看惊慌请罪的宸王妃，又看看僵在琴前、脸色难看的苏玉瑶，表情各异。有错愕，有鄙夷，有幸灾乐祸，也有若有所思。

丽妃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底闪过一丝惊疑不定的厉色。她安排的戏码还没上演，怎么就……

皇帝微微蹙眉，看着下方那个吓得几乎要缩成一团、病弱不堪的宸王妃，又瞥了一眼脸色阴沉、却并未出声的夜宸，沉默了片刻。

“咳咳……”夜宸适时地出几声压抑的低咳，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握住了苏浅月微微颤抖的手（看似安抚，实则冰冷），然后抬眸看向御座，声音沙哑虚弱：“父皇恕罪，浅月她……久病未愈，身子虚弱，偶感风寒，并非有意冲撞。”

他这话，坐实了苏浅月“病弱”且可能“染了风寒”的事实，一个病人控制不住打喷嚏，虽然失礼，却也情有可原。相比之下，苏玉瑶琴技虽高，但心性似乎不够沉稳，竟被一个喷嚏扰得方寸大乱，曲不成调。

苏玉瑶此刻也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失态了，连忙离席跪倒：“臣女……臣女技艺不精，一时紧张，请陛下、娘娘恕罪！”她将过错揽到自己“紧张”上，但谁都看得出来，是因为那个喷嚏。

皇帝的目光在夜宸、苏浅月以及苏玉瑶身上转了一圈，最终摆了摆手，语气听不出喜怒：“罢了。宸王妃既身子不适，便好生坐着。苏小姐也起来吧，初次御前演奏，紧张亦是常情。”他轻描淡写地将此事揭过，既未深究苏浅月的失仪，也未再赞赏苏玉瑶的琴艺。

苏玉瑶憋屈得几乎内伤，却只能谢恩起身，灰头土脸地退回席位，感受到周围那些若有若无的嘲讽目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经此一闹，那香炉里的异常气息似乎也淡去了许多，并未引预期的骚乱。

丽妃精心安排的一石二鸟之计（既捧苏玉瑶，又可能制造混乱），竟阴差阳错地被苏浅月一个“意外”的喷嚏给搅黄了。

苏浅月依旧维持着惊魂未定的柔弱模样，用手帕轻轻擦拭着眼角（实则抹去强行逼出的一点生理泪水），心中却是一片冷然。她破坏了丽妃的计划，也狠狠打压了苏玉瑶的气焰，更重要的是，避免了一场可能波及自身的御前风波。

她悄悄抬眼，正对上夜宸瞥过来的目光。那目光依旧深邃冰冷，但她似乎从中读到了一点极淡的……认可？

然而，她知道，丽妃和苏玉瑶绝不会就此罢休。接下来的宴会，仍需步步为营。皇帝的耐心，似乎也快要耗尽了。真正的难题，恐怕还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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