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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浴血新生千里千讯（第1页）

听雪苑的内室，此刻已彻底与外界隔绝，如同惊涛骇浪中一座孤悬的堡垒。浓重的血腥气与产婆急促的指令声交织，取代了往日的檀香与宁静。苏浅月躺在产榻之上，汗水浸透了中衣，墨凌乱地黏在苍白的脸颊和颈侧，每一次宫缩带来的剧痛都让她眼前黑，几乎要撕裂她的意识。她死死咬住口中软木，防止自己因剧痛而咬伤舌头，指甲深深掐入秋纹的手臂，留下道道血痕。

“王妃，用力！看到头了！再使把劲！”经验丰富的产婆满头大汗，声音带着鼓励，却也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苏浅月这一胎来得又急又凶，显然是白日受了那钱副院判的刺激所致。

孙供奉守在一旁，脸色凝重至极。他一边指挥着侍女们更换热水、递送参片，一边密切注意着苏浅月的脉象。王妃本就元气大伤，此番急产，更是耗尽了她的心力，气血两亏之象极为明显，若非之前他用金针和名贵药材强行吊住元气，恐怕早已支撑不住。

“参汤！再喂一次！”孙供奉沉声吩咐。他眼角余光瞥向被影七制住，瘫软在角落瑟瑟抖的周院判和面如死灰的钱副院判，眼中寒光一闪。若非此刻需全力保障王妃生产，他定要立刻撬开他们的嘴！

苏浅月在疼痛的浪潮中浮沉，意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她能感受到生命正随着汗水与血水一点点流逝，但腹中那个顽强的小生命，却在拼命地想要来到这个世界。她想起夜宸临行前那句“等我”，想起他抚摸她腹部时，掌心传来的温度。不，她不能放弃！她和夜宸的孩子，绝不能就这样被人算计！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伴随着产婆又一次声嘶力竭的“用力！”，猛地从她身体深处爆出来！

“啊——！”

一声凄厉而决绝的呼喊之后，紧随而来的，是一声响亮而有力的婴儿啼哭！

“生了！生了！是个小世子！母子平安！”产婆喜极而泣，颤抖着双手，将那个浑身沾满胎脂、却哭声洪亮的小婴儿小心翼翼地托起。

整个内室紧绷的气氛为之一松，侍女们纷纷露出劫后余生的喜悦。秋纹哭着扑到榻边，紧紧握住苏浅月无力垂落的手：“王妃！您听到了吗？是小世子！您和小世子都平安！”

苏浅月虚脱地躺在那里，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有胸膛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她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那个被包裹在明黄色襁褓里、兀自啼哭的小小婴孩，一滴滚烫的泪水，终于从眼角滑落，混入汗湿的鬓之中。她的孩子……她和夜宸的孩子，终于平安降临了。

孙供奉快步上前，先仔细检查了婴儿，确认健康无虞后，立刻为苏浅月施针固元，喂下早已备好的补气回血汤药。

“王妃元气损耗过巨，需绝对静养，万不可再受任何刺激。”孙供奉语气严肃地叮嘱秋纹等人，随即，他的目光如同冰锥般射向角落里的钱副院判。

影七会意，将面如土色的钱副院判如同拖死狗一般拖到外间。周院判也被“请”了出去，单独看管。

“说！谁指使你的？”影七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地狱般的寒意，手指如铁钳般扣在钱副院判的肩井穴上，稍一用力，便让他痛不欲生。

钱副院判涕泪横流，再也顾不得其他，嘶声道：“是……是太皇太后身边的容嬷嬷！她……她给了下官五千两黄金，让下官借着诊脉的机会，夸大王妃病情，献上那张动了手脚的安胎方子……那方子里有一味药，与王妃日常服用的补药相克，少量服用只会让人胎动不安，若连续服用几日，便会……便会造成血崩难产，一尸两命……下官……下官一时鬼迷心窍啊！”

果然是她！苏浅月在内室隐约听到这番供词，心中一片冰冷。太皇太后，这位夜宸名义上的祖母，为了权力，竟真的能对未曾谋面的曾孙和下嫁的孙媳下此毒手！

“看好他，连同那个周院判，严加看守，等候王爷落。”影七对下属吩咐道，随即转身进入内室，向苏浅月禀报了审讯结果。

苏浅月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沉静的决然。太皇太后既然已经动手，便绝不会只有这一招。她产子的消息，必须立刻封锁，至少在夜宸回来之前，不能给外界任何可乘之机。

“影七，”她声音微弱，却清晰，“立刻封锁听雪苑，今日苑内所有人，许进不许出。产婆和所有知情侍女，重赏，但需暂留苑内，不得与外界接触。世子降生的消息，暂不对外公布。对外只称我受惊过度，胎象不稳，需绝对静养，谢绝一切探视。”

她必须制造迷雾，让太皇太后和其他的暗中窥视者，摸不清虚实。

“另外，将钱副院判的供词，以及太皇太后赐下‘补品’之事，详细记录，通过最隐秘的渠道，报王爷知晓。”

“属下明白！”影七领命，立刻前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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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西南中军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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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宸左臂的箭伤已无大碍，但连日来的军务操劳和战局压力，让他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与冷厉。他刚刚与诸将议定，利用落霞关取胜的余威，主动出击，寻找宇文护主力决战，力求在西越兀良台大军形成合围之前，先解决掉内患。

就在这时，暗一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大帐之外，手中捧着一封火漆密封的细小铜管。

“王爷，京城急报，王妃密信。”暗一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

夜宸心头莫名一紧，立刻接过铜管，捏碎火漆，取出里面卷得极细的纸条。当他展开纸条，看清上面那熟悉的、却因虚弱而略显凌乱的笔迹时，他整个人如同被定住了一般，僵立在原地。

纸条上的信息很短，却字字千钧：

“宸郎亲启：腊月廿二酉时三刻，幸得麟儿，母子暂安。然，产时凶险，几遭不测，查系太皇太后指使太医投毒。儿名待父归。府内已肃清，京中暂稳，万望珍重，盼凯旋。浅月手书”

麟儿……母子暂安……太医投毒……太皇太后……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夜宸的心上。狂喜、后怕、愤怒、杀意……种种情绪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有了儿子！他和浅月有了血脉的延续！可他们母子，竟在他离开后，险些天人永隔！而下手之人，竟是宫中最尊贵的那位！

他的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颤抖，指节泛白，那张薄薄的纸条几乎要被捏碎。帐内的气温仿佛骤然降至冰点，连暗一都感到一阵心悸，不由自主地垂下了头。

良久，夜宸才缓缓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眸中，所有的情绪都已沉淀下去，只剩下一种近乎实质的、冰冷刺骨的杀意。他没有咆哮，没有失控，但那平静之下蕴含的风暴，却更加令人胆寒。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纸条抚平，折叠好，贴身放入怀中，紧贴着心脏的位置。那里，跳动着他作为丈夫和父亲的全部柔软，也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

“暗一。”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属下在！”

“传令下去，计划不变，三日后，按原定方案，对叛军主力动总攻。”夜宸的目光投向帐外西南的方向，那里是宇文护的老巢，“本王要在一个月内，结束西南战事。”

他要尽快扫平这些碍眼的蝼蚁，然后，回京！去清算那笔险些让他失去至亲的血债！

“另外，”他顿了顿，补充道，“将我们俘获的胡万山，以及落霞关大捷的消息，还有……本王已得嫡子的消息，一同散布出去。尤其是，要让西越的兀良台和被困在驿馆的赫连勃勃知道。”

暗一瞬间明白了夜宸的用意。前者是炫耀武功，打击敌军士气；后者，则是宣告后继有人，稳定己方军心，更是对赫连勃勃和太皇太后的一种无形震慑与反击——你们的阴谋，失败了！

“是！王爷！”暗一精神一振，领命而去。

大帐内，重新恢复了寂静。夜宸独自走到沙盘前，目光落在代表京城的那一点上，久久不动。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那张纸条的边缘。

浅月，等着我。很快，我就能回去，为你们母子，撑起一片再无人敢侵犯的天空。

烽火连天的西南前线，与暗潮汹涌的帝都京城，因着一个新生命的降临和一道冰冷的杀意，被更加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未来的路，注定将以鲜血铺就，但他，义无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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