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七,巳时。
阳光难得透亮,照得总览衙门庭院里未化的积雪晶莹闪烁。夜曦刚审阅完“海网”行动方略的最终修订稿,用印封存,交予陈平以最高机密渠道送出。海上的网已然张开,剩下的便是等待和微调。然而京城的暗涌,却并未因海上布局的明朗而平息,反而愈显得诡谲难测。
陈平送走密件,转身回来时,脸色带着一丝凝重:“殿下,监视安郡王府和宝光寺的人回报了。”
“说。”夜曦放下手中的笔。
“安郡王昨日在宝光寺‘听松精舍’会面的人,查清了。”陈平声音压低,“是已故荣国公的三弟,现任太常寺少卿的荣毓。两人在精舍内谈了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安郡王先行离开,荣毓又逗留了一炷香时间才走。我们的人设法接近精舍服侍的小沙弥,小沙弥说听到只言片语,似乎是荣毓在向安郡王请教……南洋一些岛屿的风物典故,还有前朝海贸旧事。安郡王应对如流,两人谈话气氛平和,不像密谋。”
请教南洋风物和前朝海贸?荣毓是太常寺少卿,主管礼仪祭祀,为何突然对南洋感兴趣?而且偏偏找上对海外秘闻颇有了解的安郡王?
“荣国公府那边呢?荣禧还在别院?”
“在。不过昨日傍晚,荣禧别院有个管事模样的生面孔进出,我们的人跟了一段,现此人最后进了……澄清坊的一家绸缎庄,叫‘瑞锦祥’。”
澄清坊!又是澄清坊!夜曦心头一凛。昨夜宫中那辆神秘马车也消失在澄清坊!
“瑞锦祥?什么背景?”
“正在查。表面东家是苏州来的商人,但铺子开了不到三年,生意似乎平平,却能盘下澄清坊那样地段的铺面,有些蹊跷。我们的人已经设法去接触了。”
安郡王与荣毓会面,荣禧的管事去了澄清坊的瑞锦祥,宫中神秘马车也消失在澄清坊……这些看似不相关的人和事,地点却都隐隐指向澄清坊!那里到底藏着什么?
“加派人手,秘密监控瑞锦祥,查其东家、伙计、日常往来,尤其是与宫中、荣国公府,以及……是否有海外关联!”夜曦快下令,“另外,查荣毓近期的动向,看他除了与安郡王会面,还接触过哪些人,有无异常。”
“是!”陈平领命,又道,“殿下,还有一事。我们派去监视御马监刘瑾宅邸的人现,昨日深夜,有一顶二人小轿悄悄从刘瑾府邸后门抬出,直奔城西方向,最后进了……宝光寺的后角门。”
刘瑾的人也去了宝光寺?!夜曦瞳孔微缩。安郡王、荣毓、刘瑾……宝光寺这个看似清静的佛门之地,竟然成了各方势力暗中交汇的节点?
是巧合?还是这宝光寺本身就有问题?或者,是某些人故意选择在那里会面,以佛门清静地为掩护?
“宝光寺的底细,查过了吗?”
“查过,住持是京城有名的得道高僧,寺内僧人背景干净。但香火不算顶盛,常有达官贵人前去清修或私密会友,因其僻静,倒也不算稀奇。”陈平回道。
夜曦沉吟。看来,宝光寺本身未必有问题,只是被人当成了一个方便的“安全屋”。但刘瑾深夜密会之人是谁?是否与安郡王、荣毓有关?御马监的触角,是否已经伸向了这些前朝勋贵遗老的圈子?
“继续盯紧刘瑾和宝光寺。查清楚刘瑾昨晚会见了谁,谈了些什么!”夜曦沉声道。宫廷内部的暗流,必须尽快摸清。
陈平刚要应下,外头又一名亲卫急匆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刚收到的、插着红色羽毛的加急密报:“殿下,福州六百里加急!”
夜曦立刻接过,验看火漆,拆开。是福州督行司分衙主事亲笔所书,字迹略显潦草,显然写得很急。
“臣等奉令严查‘禺峒有变’及‘潜蛟’代号。据线人密报,‘禺峒’疑似指福州海外一百二十里处,一座被称为‘蛇盘岛’的荒岛,因其形似盘蛇,且岛上有天然洞穴深潭,故有此浑名。该岛偏僻险峻,暗流环绕,罕有船只靠近。三日前,有渔民曾见陌生中型船只靠近该岛,逗留半日方离去,形迹可疑。臣已派得力人手伪装渔民,前往探查,尚未回报。”
“另,查‘潜蛟’代号,遍寻无踪。然昨日审讯一名黑蛟会被俘小头目时,其无意中提及,会中近年确有一神秘人物,被尊称为‘蛟公子’,极少露面,但地位崇高,据说与海外‘上师’有直接联系,并掌管会中‘火器秘术’。‘蛟公子’行踪诡秘,常乘快船往来于各处秘密岛屿之间。此描述,与‘潜蛟’代号颇有吻合之处。臣正循此线索,加紧追查。”
蛇盘岛?禺峒?蛟公子?潜蛟?
夜曦眼中光芒闪动。看来,“禺峒”确实是指福州外海一处隐秘岛屿,且近期有不明船只造访,很可能就是龙渊阁或黑蛟会的秘密据点之一!“潜蛟”极可能就是那个神秘的“蛟公子”,掌管火器,与海外直接联系,地位崇高!此人,很可能就是正月十五海上接应的关键人物,甚至是龙渊阁在东南海上的最高负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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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刻传令福州,增派人手,务必尽快摸清蛇盘岛详情,确认有无人员物资隐藏!同时,集中力量,挖出‘蛟公子’的真实身份、样貌特征、活动规律!若能确认其行踪,正月十五的围捕行动,要目标就是此人!”夜曦快下令。
“是!”亲卫领命而去。
陈平在一旁也听得心潮起伏:“殿下,若这个‘蛟公子’真是‘潜蛟’,又是龙渊阁在东南海上的头目,那他极有可能会亲自参与或指挥正月十五的接应行动!若能生擒此人,必能撬开龙渊阁的铁壳!”
“不错!”夜曦点头,“所以,海上的网不仅要拦住船,更要尽可能抓到大鱼!传令给严振武,在‘海网’方案中,增加特种抓捕小队,配备最精良的装备和最顶尖的好手,专门负责在接舷战时,突袭敌船核心部位,擒拿疑似头目人物!”
“明白!”陈平记下。
正说着,外头又有人来报,是派去查瑞锦祥绸缎庄的暗探回来了。
“殿下,瑞锦祥有古怪!”暗探进来,低声道,“表面看是绸缎庄,但后院库房看管极严,寻常伙计不得靠近。我们的人扮作送货的,借故进去了一次,现库房深处另有小门,上了锁,隐隐有……药味和硫磺味透出。而且,铺子里有个账房先生,说话带着点福建口音,但自称是苏州人。我们悄悄跟踪了他,现他下工后,没有回铺子后面的住处,而是去了……去了荣国公府后街的一处小宅院,那里似乎是荣禧手下人的一处私产。”
绸缎庄库房有药味硫磺味?账房先生是福建口音却自称苏州人?还和荣禧的手下有联系?
夜曦和陈平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药味硫磺味……这极可能是配置火药或者相关化学物品的味道!一个绸缎庄的库房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除非……那里根本不是单纯的绸缎庄,而是秘密制造或储存违禁物品的窝点!
荣禧,荣国公府,瑞锦祥,福建口音的账房……难道荣国公府旁支,不仅与暹罗使节私下接触,还在京城暗中经营着与火药相关的违禁生意?甚至可能与龙渊阁的“神火”、“重器”有关联?
“那个账房先生,还有瑞锦祥的东家,立刻秘密控制!分开审讯!重点问库房里到底是什么,与荣禧什么关系,有无与福建或海外的人往来!”夜曦当机立断。
“是!”暗探领命匆匆而去。
夜曦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晴朗的天空,心绪却如同被狂风席卷的海面。京城的线索纷乱如麻,却似乎都在隐隐指向某些令人不安的关联。荣国公府、安郡王、御马监刘瑾、神秘的瑞锦祥……这些势力或个人,是否都与那个潜伏百年、图谋深远的龙渊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龙渊阁的触角,恐怕比他想象的伸得更长,藏得更深。
他必须更快地厘清这些关系,找出关键节点,在正月十五海上决战的同时,确保京城这个“后方”不会出现致命的乱子。
“陈平,”夜曦转身,声音低沉而坚定,“从现在起,你亲自负责京城内部的线索梳理和追查,尤其是安郡王、荣国公府、刘瑾、瑞锦祥这几条线,我要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有没有联系,联系的是什么!海上的事,交给严振武和督行司南方各分衙,我们遥控即可。京城,不能再出任何意外!”
“卑职明白!”陈平肃然领命,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一场海上决战在即,而京城内的暗战,也已悄然升级。
夜曦知道,这是一场两面作战的硬仗。任何一面的疏忽,都可能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纷乱,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清明。
无论对手藏得多深,布局多广,他都要将其一一揪出,彻底铲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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