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璟示意书言给了大夫一把银子。那大夫讲究,从里头挑出个碎银,把剩下的还了回去:“这些就够诊金和药费了,多的小老儿也要不来,还请公子收好。”
薛璟见他如此,也不强求,让他带书言去煎药,顺便让掌事把浑身脏污、满是擦伤的南星带去清理。
很快,屋内就剩他和柳常安了。
他手里把玩着老大夫顺手开的一罐金疮药,在房里踱步了一会儿,慢慢走到床边站定,随即将床幔轻轻撩出一条缝,往里看去。
一个看着比同龄人更加清瘦的身影静静蜷缩地趴在那里,身上只盖着一条薄被。那些青紫伤痕被掩藏在单薄的布料之下,也不知是什么样的情况。
薛璟在军营待了这么久,武夫们之间可不讲究,别说比试时赤膊上阵,平日里热了脱光上衣袒胸露乳也很正常,裸着相互清理伤口更是家常便饭。
柳常安长得再俊,那也是个男人,没什么看不得的。
这样想着,薛璟从床头的铜盆里捞起浸了水的帕子,随后尽量轻手轻脚地掀开了柳常安的衣服,准备给他的伤口上药。
那些伤口十分狰狞,之前用药又不及时,再不赶紧清理,怕是得溃烂发热。
衣料被渐渐掀起,藏在里面的白皙皮肤和错落伤痕毫无隐藏地暴露在了薛璟面前,青青紫紫,纵横交错,显得十分无辜可怜。
薛璟看着那些堪比刑罚痕迹的伤,眉头紧皱。
这哪是家法,这是给仇人上刑吧。
他叹了口气。
身为武将多年,他为人率直,有话直说,有仇必报,向来看不起那些弯弯绕绕和绵里藏针。但如今却发现,这些让人捉摸不透算计人的东西,更能害人于无形,可比他的快刀要命得多。
他心中虽还是恨着前世的柳常安,但对着眼前这个少年,却满是怜悯,恨不太起来。
一会儿想恨,一会儿又觉得不该恨,弄得他一个头两个大。若这是这条蛇蝎设下的苦肉计,自己怕是已经中了圈套却不自知。
他摇摇头,暂时甩开了这些令人烦躁的思绪,打开金创药,忍着那股浓烈的药味儿,剐起一大块药膏往柳常安肩背的伤痕上抹去。
浓郁的膏药抹在背上,很快就化开。薛璟的指尖不小心擦过柳常安背上的光洁无瑕处,只觉一片滑腻。
这触感和他在军营里接触的那些大老爷们儿都不一样,就像是触到了一块平滑的美玉一般。
也不知是不是药渗了进去,薛璟只觉指尖发烫,惹得他耳尖都跟着热了起来。
他有些窘迫地赶紧收回手,想把剩下的活儿交给南星,可又觉得,涂到一半停下似乎更奇怪,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柳常安的伤痕从肩背蔓延向下,他也抹着药膏一路向下,直到那一段不盈一握的窄腰,再往下就让人觉得非礼勿视了。
薛璟本想掀开薄被的手刚有了动作,就停在半空。他犹豫再三,还是给盖了回去,脑子里有点浑。
军营里那群膀大腰圆的莽夫们皮肤黝黑粗糙,个个带着汗臭。因此他一直不明白,怎么会有男人喜欢养男宠。
而今见了柳常安,才知道男人间竟也是不一样的。
具体怎么不一样,他一时说不清楚,只觉得不应该再往下看,否则就唐突了。
他赶紧用巾子擦了手上残留的药膏,用薄被将柳常安裸露的肩背遮好,又将药罐子盖好了扔在床头,起身继续在房里踱步,散散耳尖的热度。
走了好几圈,南星终于换洗好,匆匆进来。
薛璟抬着下巴指了指床头的金创药,示意南星给他主子上药,随即未发一言,冷着脸出了门。
南星有些怵,但他一路都看着薛璟的冷脸,以为这位好心公子就是如此性格,便也没再多想,安心照顾他家公子。
另一边,薛璟快步走到后院,四处踱步,但总觉得心里有种说不明白的奇怪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挠他心口,挠得他发痒发热,宣泄不出堵得慌,最后干脆在院里练了一套拳,让自己消耗精力来排解。
柳常安这一睡就睡了两日。
他偶尔醒一会儿,被南星喂些药或稀粥,很快又昏迷不醒。
薛璟早差人给家里送了信,在庄子里住下。
期间他闲着无事,在庄子周围观看务农,还去那个大夫的小医馆多要了几瓶金创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