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沈映疏回到玉兰堂,仆妇已经摆好了晚膳。
沈映春招手让她过去坐下,仔细瞧她的脸色,道:“怎么一脸闷闷不乐,与祖父说什么了?”
当年的事是所有人心中的一道伤痕,沈映疏觉着还是不要说出来惹二姐姐伤心的好,便扬起笑脸道了句“没事”。又记挂外祖父的身子,关心地问:“今日听见外祖父咳嗽,他老人家可是有哪里不适?”
说起这个,沈映春深感无力,“老毛病了,宫里的太医每旬都要来请平安脉,可也瞧不出是什么病症,只让好生将养着,说无大碍。”
她看着沈映疏担忧的脸,笑着转移话题:“不说这个了,你看看饭菜可合胃口?”
沈映疏听话地看了看桌面:“二姐姐做了什么好吃的?”
沈映棠早等不及,一道道给她介绍:“春香泛汤、包鱼鲊、葱醋鸡、山羊蒸……都是你爱吃的菜,二姐姐可真偏心,明明与我认识还久一些呢。”
沈映春止不住笑:“那蟹黄毕罗与糖酪樱桃你不爱吃了?”
沈映棠嘟了嘟嘴:“少哄我,难道不是四表兄爱吃的?”说来沈映棠也觉得好笑,不苟言笑的四表兄居然跟她口味差不多,都爱吃甜的,这也让她没沈映疏那么害怕左珩。
看菜的颜色,端上来已经有一会儿了,沈映疏道:“二姐姐和阿姐先吃就是,何必等我,不要饿着自个儿了。”
沈映棠呸她:“谁说等你一人了,四表兄也还没来呢,二姐姐是想等他。”
“你这丫头,尽会贫嘴。”沈映春脸颊微红,轻拧了下沈映棠的脸,回身对莺草道:“去看看到前院请郎君的婆子怎还没回来。”
沈映疏拉住她的袖子,“不用去了,我先前在院子里遇到四表兄,他穿着官服去府衙当值了。”
“郎君今日并不当值……”莺草还未说完,奉命去请人的婆子回来了,禀说书房的家仆回话,天还没黑左珩就已打马出府,没说什么时候回。
沈映春听闻只是笑了笑,依然和和气气的,“许是府衙有急事,我们先吃吧,不等他了。”
莺草气鼓地退到后面站着,今天这一桌子菜都是沈映春亲手做的,费了不少心思,有些食材甚至要提前几日备下。四郎君真是的,不来吃也不派人说一声,就这么让人等着,空欢喜一场。
沈映疏奇怪地看了眼莺草,好好儿的怎么就生气了?
沈映春摆正她的头,“鬼灵精,不是饿了?快吃吧,想吃什么就说,厨房都能做。”
吃罢饭,三人在院子里散了会儿步消食。许久不见,沈映棠话多得说不完,叽叽喳喳的,从胭脂水粉说到了街坊邻居的秘辛。还是沈映疏扛不住先打了个哈欠,沈映春这才叫停,亲眼盯着两人在厢房睡下后回了正房。
莺草等在房里,桌上放着收拾好的东西。她点点头,“收拾好了,走吧。”门外候着的小丫头已经打了灯笼。
“……夫人”
莺草站着不动,“这是太老爷吩咐的,您听着就是,四郎君不会怪到您头上的。再说了,夫妻……本来就该睡在一处。”
“好了,走吧。”沈映春不再说什么,亲自接过丫鬟手里的灯笼。
月上中天,左珩才踏着月色回府,过了垂花门便往书房去,家仆已经歇下了,四下里没有点灯。他借着月色抬手去推门,恰听见回廊尽头一阵窸窣,应声抬头,一主一仆就这样立在那儿。
想起白日里祖父的话,他有些微的不自然:“搬去玉兰堂不是我的意思,我不会歇在玉兰堂的,你不用多想。”
“我知道。”沈映春侧身一步让他看清莺草手上抱着的被褥,“我把东西给你送回来了。顺便做了宵夜,晚饭你没吃吧?多少用点再安寝。”
左珩蹙眉,话语稍显冷漠,“下次你让人送过来就行,不必等我,也不必做这些。”
沈映春笑了笑,上前推开门:“我也说了我不会听的,进去吧,饭菜冷了就不好吃了。”
莺草放下被褥,拿出火折子点亮油灯,在桌子上摆好饭菜。沈映春拉着左珩坐下,盛了一碗汤递给他:“今日休沐,怎么快到晚膳时你打马出府去了,是有紧急的公务吗?六妹妹和七弟久等你不来,就先用膳了。”
左珩没有伸手去接,夹起一个蟹黄毕罗放到盘子里,讥笑道:“我一个小小的司阶,上峰安排哪有我置喙的余地。”
沈映春端着汤碗的手一僵,慢慢地放在他手边,笑着说起祠堂的事:“不知祖父对阿弟说了什么,像是把他吓着了,我看他晚膳都没吃好。”
左珩不理会,她就自顾自地说,她很喜欢向他述说府里的琐事,这让她觉得两人是一对寻常的夫妻。
“明日你若是不当值,把映疏叫来帮他练练拳脚,父亲总是嫌弃他瘦弱。听说前不久他在家塾与别人打架,那细胳膊细腿的,怕是吃了不少亏,偏偏好面子不肯告诉我。你教他一招半式的,能保护自己就行。”
“六妹妹收到大姐来信,小外甥还有一月就百日了,长得虎头虎脑,正是讨人喜欢的时候。不过那会儿临近过年,我是无法赶过去了,已备下礼品,明日先送到沈府,再与母亲的一道派人送去弘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