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栖水在笑,很不一样的笑,真实的笑。
临雾真微微地怔住了。
春猎在太多的不可说中结束,系统再一次催促临雾真早些离开。
临雾真倦倦地蜷在马车里:【别催了,催我上吊一样,你干脆化为实体把我弄死,省得累着你的嘴,说个不停,我耳朵都疼了。】
系统道:【系统没有这么无聊,反倒是宿主,你留在这个世界很有趣吗?】
【无趣啊,】雾真说,【可弄死自己好疼的,我得缓缓。】
临雾真思索着新的法子杀王栖水。
现在他跟他的距离近了,离得近下毒就方便多了。
离开之前,一定要叫王栖水死去,他才甘心。
雾真蜷缩着抱住自己,要怎么办,能怎么办。
系统问:【宿主,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他。王朝更迭,旧君主死去,新君主登基,顺应自然。没有王栖水杀临宣扶,也会有张栖水李栖水。一个王朝到了末代,倾颓之势无法挽回。】
临雾真坦白说:【我不是圣人,我来到这世界有了七情六欲,杀他,不是为了大昭基业或皇权天下,只是我想杀而已。】
系统又道:【我忘了告诉你,为什么要你当炮灰。你来到的这些世界原只是些小说文本,肤浅造作,十八流戏剧,只是因缘巧合得了机会进化。】
【生命的陨石之火砸在这些虚无的小说文本上,得到进化机缘的同时,一些文本里的元素被砸穿了,损毁了。】
【这进化之火烧不起来,便需要人为的填补进去。】
【只要将进化缺失的元素,比如你这个炮灰,比如故事的反派,或是缺失的恶毒男女配,填补完整,这不入流的戏剧便有机会发展成为大千小世界之一,从一维化为三维,成为宇宙文明长河中的一颗小卵石。】
【在你进入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进化就已经开始。到如今,这进化中的世界已不需要你这个炮灰,你的使命完成,可以脱离了。】
【我们快穿部做的,只是点燃这火而已,至于最终世界能否成型,看天意。】
【你却要逗留此地,若是这把火畸变,烈焰黑烟,熯天炽地,进化与崩溃一线之间,到时候,脱离机制熔断,你我都要埋葬此地。】
临雾真道:【你很厌恶这项工作,你鄙视这些得到机缘的文本,甚至于进化完成的世界也只是无数的卵石之一,你并不在意。】
系统道:【爱恨情仇、利益纠葛,无非是这些构成。原本宿主懵懵懂懂,天真纯稚,如今也沾了人世的情欲。你要什么呢,爱吗,保护?为快穿部做事,跟从系统,你长生不死,拥有无数不同的生命,你现在在意的这些,到最后也只是时光中的砂砾,自己都记不得了,我提起,你只会不在意的笑呢。】
【为了如今短暂的私欲,冒着湮灭的风险,】系统道,【宿主,不值得。】
临雾真静默了会儿:【我看不到遥远的飞鸟,我只知道,我踩在如今的土地上。】
【如行尸走肉般跟从你,t?就值得?】临雾真道,【你不只是程序,你有了自己的情感,你怕死,我却不怕牵连你。要亡,你也得给我陪葬。】
系统电子音乱了会儿,终道:【你还是一只只会扑火的飞蛾。】
临雾真笑:【不,我学着做把火了。系统,你喜欢天真的我,还是厌恶恶劣的我呢。】
系统沉默。
临雾真道:【倘若你说的都是真的,我和你将相伴无数岁月,讨厌一个人很难的。别厌弃我,我会学着爱你。】
系统的电子程序彻底错乱,好半晌才纠正过来。
脑海里终于安静,临雾真蜷在马车里,看着王栖水走进来。
那一瞬,临雾真看见自己的欲望。
——我要和他相爱,再送他走上绝路。
临雾真落下无法自控的泪来,高兴的眼泪。
他是他假的父皇,可当初临雾真投入的感情都是真的。
为他哭了那么多次,哪怕是虚假的,也刻在了情感里。
临雾真要得到,得到之后,便为父皇报仇,亲自杀了他。
父皇若是因此埋怨,就不是他好父皇。
临雾真感到一阵快意充斥心间,那些世俗的道德伦理都被踩在脚下,感谢系统的慷慨解说唤醒他,以一个过客的姿态走过世间,自在多了。
可真等王栖水走近他,那宣泄般的恶意和欲念又都凝结了。
高兴的眼泪成了悲哀的泪水。
临雾真蜷缩在角落里,垂下眸,什么都不愿意看了。
杀他、爱他,离开、留下,那些错综复杂理不清的情绪绞缠着他。
移情别恋,无数的羞耻感将他淹没。
王栖水搂住他:“还在难受,杀不了我,很痛苦是吗。”
临雾真抬眼:“王栖水,你的名字是王栖水。”
王栖水抚上他脊背,穿过他长发,要如何待他,杀不得,留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