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了一通,医馆的病人吓跑大半,王大夫正要替病人看病,见到姜远,顿时变了脸色。
“稍等,我家兄弟脾气不好,我去劝劝他,省得他闹事。”王大夫好脾气地跟人解释。
等着看病的大娘也通情达理:“方才那些人也太恶了些,竟然当街抢姑娘,幸好王大夫是个热心肠,回头我就告诉亲戚四邻,让他们生病了都到王大夫这儿来看!”
王大夫笑着道谢,掩饰着内心的窘迫。
他在这青州城也待不了几个月,差事办完,还得回太医院去。
说起来,也是他运道好,这样的美差原本轮不上他,只是胡太医、张太医、李太医都在娘娘跟前露过脸,皇上来要人时,师父胡太医才举荐了他这个徒弟。
大娘才是真的热心肠,她若肯介绍客人来医馆也好,等将这医馆交还给老大夫,也不至于坏了人家的生意。
掀起帘帏,跟着姜远进到后堂,王大夫赶忙躬身道谢:“方才多亏姜统领,否则,下官真不知该如何应对。”
“你做得很好,我会向皇上禀报。”姜远压低声音吩咐,“得空记得写一份尽可能详细的脉案,晚上我再来取。”
这是要向皇上禀报,王大夫心中有数,连连应是。
雅间里望春斟了茶,奉给程芳浓一盏,又递一盏给惊魂甫定的颜不渝。
“颜姑娘,你怎么会来青州?你娘呢?那些人为何追你?”程芳浓捧起茶盏,柔声问。
“我发过誓,就要信守承诺,所以我得待在离阿姐近的地方。我和阿娘猜到阿姐会来青州,所以我就跟来了。”
“你真的不必如此,自去与你娘找个安生地方过日子便好。”程芳浓没想到她这般执拗。
颜不渝没应声。
信守诺言是她自己的事,不是阿姐不需要,她就可以当做不存在。
提到那富家公子,她愤然不已:“那孙公子是我来青州前遇到的,我在酒楼弹琴挣些银钱,孙公子出手大方,我本来还很高兴,哪知道,等我要离开酒楼的时候,他派家丁来掳我,说是我收的赏银是他给的聘金,要回去给他做小妾!”
这她能不跑么?
听她描述,程芳浓也觉对方胡搅蛮缠:“他竟然追你追到青州来?那你接下来怎么办?”
她肯定是不能收留颜不渝的,否则,将阿娘的颜面置于何地?
“我可能先去别处躲躲,等彻底甩开那孙公子,我再回青州来。”颜不渝应道。
她原本是这么打算的,可说这话时,她脑中浮现出一道身影。
诶?或许,她不用离开青州。
“对了,阿姐怎么会去医馆?是有什么不舒服吗?”颜不渝疑惑地打量着她。
阿姐的气色看起来比在京城时好,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啊。
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程芳浓摇摇头:“没什么,只是偶染风寒,大夫说没有大碍,药都不用吃,不必担心我。”
“要不要我找两个护院送你出城?”程芳浓提议,直到这时,才意识到,颜不渝一直没提她娘,“你娘是不是没来青州?”
颜氏是罪臣之后,也曾饱读诗书,是懂得礼义廉耻的,是不是因为阿娘在青州,所以她特意避开?
“不用,我自己能解决他们。”颜不渝摇摇头,随即又迟疑地点点头,眼神有些躲闪,“我娘确实没来青州,她嫁人了。”
“啊?!”程芳浓和望春齐齐惊呼。
程玘死后不到半年,颜氏便另嫁了?
不过,细想想,颜氏恨程玘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为他守着?
正想着,程芳浓便听颜不渝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娘从未喜欢过程玘,程玘都死透了,她凭什么为程玘守身如玉?”
坐在回去的马车里,程芳浓脑中仍想着颜不渝母女的事。
她们来青州的路上,竟会机缘巧合,碰到颜氏年轻时喜欢过的人。
那人如今是个知县,成过亲,妻子生孩子时难产而亡,后来再未续弦。据说他早年曾攒够银子,想为颜氏赎身,可那时颜氏已是程玘的人,他得罪不起。直到程玘的死讯传开,他才又让人拿着银子去京城替颜氏赎身,哪知颜氏已变成良籍,不知去向。
若她们不来青州找她,或许一辈子也遇不到这个人。
因此,颜不渝母女更是坚信,立过的誓必须做到,颜不渝这才放着知县小姐不做,义无反顾来到青州。
程芳浓没想到,颜氏还有这样的一段境遇。
希望颜氏没看错人,往后,会被珍视。
那,阿娘呢?
阿娘所托非人,嫁给程玘这么多年,如今心灰意冷。
难道要一直这样下去,被死去的程玘消耗一世?
回到别庄,天色已晚,正是用晚膳的时辰。
溪云和阿娘都在灶房,阿娘竟然亲自下厨,做了两道她爱吃的菜。
程芳浓不想阿娘为她受累,但看到阿娘脸上的笑容与期待,她到底没说什么,特意多吃了半碗饭菜,对阿娘的手艺赞不绝口。
晚膳后,望春去收拾碗箸,溪云奉茶。
程芳浓坐在便榻上,望着整理衣料的谢芸,欲言又止。
“阿浓,你瞧这匹料子,摸起来多软,等阿娘得空,裁来给孩子做几身衣裳。阿娘女红不算好,但穿在里头总不妨事,你可不许嫌弃。”谢芸自顾自说着,又挑出一匹花色好看的,“这个也好看,我拿去找绣娘做,明年开春就能给孩子穿上。”
“阿娘。”程芳浓拿走她手中衣料,放到一旁,“您别总操心我和孩子,您自己,可有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