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母阎敷周身黑雾翻腾,无数怨灵在其中哀嚎,每一次挥手,都带着蚀骨的死气与尖锐的鬼啸,仿佛要将整个空间都拖入无尽的深渊。
温琊白衣胜雪,怀抱古琴,指尖在琴弦上从容拨动。他的琴音不再是之前的温和或激昂,而是变得古朴而苍茫,如同天地初开时的第一缕清光。琴音所至,那些怨灵瞬间消散,黑雾也如同冰雪般消融。他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白光,看似柔和,却如同最坚固的壁垒,让阎敷的攻击寸步难进。
而苏却之,那道由无尽黑暗凝聚而成的巨大人影,他甚至不需要任何招式。他本身就是黑暗的化身,是混乱与毁灭的源头。他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空间的扭曲与崩塌;每一次呼吸,都能吸走周围的一切生机与光线。他的目标只有一个——温琊。
“温琊!”苏却之的声音刺耳而狂暴,“当年你以‘天回剑典’强行封印我,害我与阿敷分离千年!今日,我便将你挫骨扬灰,让你尝尽魂飞魄散的滋味!”
他猛地张开双臂,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吸力从他体内爆发出来。温琊的琴音瞬间变得滞涩,他周身的白光也剧烈地波动起来,仿佛随时都会被这股吸力吞噬。
“苏却之,你作恶多端,残害生灵,当年若不是你与阎敷联手,我天回宗何至于此?”温琊的声音依旧平静,但额头上已渗出细密的汗珠,“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他猛地一挑琴弦,一道凝聚了全身灵力的白色音波,如同实质的长剑,冲破吸力的阻碍,直刺苏却之的面门。
苏却之不闪不避,任由那道音波击中自己。
轰隆——!
音波在他身上炸开,巨大的白光将他的身影完全吞噬。然而,当光芒散去,苏却之的身影毫发无损,甚至连一丝波动都没有。
“哈哈哈……温琊,你老了!”苏却之发出疯狂的大笑,“你以为这千年我是白过的吗?化生池的力量,暗海的本源,早已让我今非昔比!你的力量,对我而言,不过是挠痒痒!”
他猛地一拳挥出,没有任何花哨,只是纯粹的、沛不可挡的黑暗力量,直捣温琊的面门。
温琊脸色一变,急忙拨动琴弦,身前瞬间凝聚出一面由无数符文组成的光盾。
砰——!
光盾应声而碎,温琊如遭重击,口吐一口鲜血,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那架古朴的古琴也脱手飞出,发出一声悲鸣。
“温掌门!”慕戎惊呼一声,想要冲上去,却被阎沉一把拉住。
“阿慕,别去!”阎沉的眼神凝重到了极点,“你现在过去,只是送死!我们必须找到机会!”
他死死地盯着半空中激战的身影,尤其是苏却之。他能感觉到,苏却之的力量虽然狂暴无边,但似乎……与化生池有着某种深层的联系。而他,刚刚斩断了与化生池的契约,对那股力量的波动,有着异于常人的敏感。
就在这时,苏却之再次冲向温琊,而鬼母阎敷也趁机从侧面攻来,无数黑色的锁链如同毒蛇般缠向温琊,想要将他彻底束缚。
“就是现在!”阎沉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他猛地纵身一跃,周身黑色的灵力不再是之前的阴冷,而是变得凝练而锋锐。他没有去攻击苏却之,而是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直扑鬼母阎敷!
“孽障!尔敢!”阎敷又惊又怒,没想到这个刚刚摆脱自己控制的“儿子”,竟然敢在这个时候偷袭自己。
她分出一部分心神,挥手想要挡住阎沉。
但她低估了斩断契约后阎沉的力量,更低估了阎沉对她的了解。
阎沉在空中一个诡异的转折,避开了她的攻击,同时,他的右手凝聚出一把由纯粹黑色灵力构成的短刃,毫不犹豫地刺向阎敷心口的位置!
那里,是化生池契约力量在她体内的中枢,也是她力量的源头,更是她……唯一的弱点!这个弱点,是他被契约折磨无数次,无意中发现的!
不,不一定是无意,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的天意。
“不——!”
阎敷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惧,想要后退,却被苏却之与温琊战斗的余波所笼罩,动弹不得。
噗嗤——!
黑色的短刃,精准地刺入了阎敷的心口。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阎敷周身的黑雾瞬间崩溃,无数怨灵四散奔逃。她的身体在空中挣扎了几下,然后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坠落,摔在慕戎面前不远处。
阎沉缓缓降落在地,看着地上气息奄奄的阎敷,眼神冰冷,没有丝毫怜悯。
他低下头,垂眸冷眼觑向地上的阎敷。她曾经是那样强大而不可一世,是鬼界的主宰,而现在,她只是一滩即将消散的黑雾,脆弱得不堪一击。
阎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发出一阵微弱的、如同漏气般的声响。
她努力转头看向正在疯狂攻击温琊的苏却之,眼中闪过一丝痴迷与不舍,嘴唇翕动,似乎在呼唤着他的名字。
她的眼神,不再是以往的冰冷与怨毒,而是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以及一丝……阎沉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
那是不曾对她的亲生儿子有过的情绪。
那是什么情绪?是悔恨?是不甘?还是……对那个男人的眷恋?
阎沉的目光顺着她最后的视线望去,落在了那个因愤怒而疯狂的巨大黑影——苏却之身上。
他心中冷笑一声。
她所做的一切,她的强大,她的残忍,她的不择手段,甚至是将他作为棋子,这一切的起因,竟是这么一段扭曲的爱。
为了一个男人,她可以掀起三界的腥风血雨;为了向那个男人复仇,她可以将另一个人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而他,阎沉,就是那个被牺牲的棋子。
真是……可笑。
他缓缓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千年的怨恨,如同积压在火山下的岩浆,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出口,却不是喷发,而是化作了冰冷的灰烬。
他赢了吗?
或许吧。
他亲手终结了自己的痛苦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