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朝阳刺破云层,照亮了这个曾经藏污纳垢的山谷,也照亮了那些蓬头垢面、瑟瑟抖的俘虏。
柳彦昭却没有胜利的喜悦。他问陈石头:“鹰愁涧洞里,还有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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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俘虏交代,还有一百多人,大多是老弱妇孺,还有……被他们掳来的百姓。”
“走,去看看。”
留下部分兵力看守俘虏、清理战场,柳彦昭带着陈石头和两百精兵,从那条密道返回鹰愁涧。
洞口的守卫早已逃散。众人举着火把进入山洞,越往里走,越是心惊。
洞穴深处,是一个巨大的天然石窟。石窟里挤满了人——有白苍苍的老人,有面黄肌瘦的妇女,有眼神呆滞的孩子。他们衣衫褴褛,身上散着难闻的气味,见到官兵进来,全都惊恐地瑟缩在一起。
角落里堆着些破烂的被褥和陶罐,地上还有未熄灭的篝火,火上架着一口铁锅,里头煮着些看不清是什么的糊状物。
“将军,”一个老兵低声道,“这些都是……被抢上山的百姓。男的被逼入伙或者杀了,女的……唉。”
柳彦昭沉默地走过人群。他看到一个小女孩紧紧抱着一个破布娃娃,眼神空洞;看到一个老妇人机械地搓着麻绳,手上全是血痂;还看到几个年轻女子,脖子上拴着铁链,蜷缩在角落,不敢抬头。
怒火,在胸中燃烧。
“统计人数,登记籍贯。”他沉声下令,“受伤的、生病的,先救治。能走路的,收拾东西,准备下山。”
“将军,”陈石头小声问,“那些……被迫入伙的百姓,怎么处置?”
柳彦昭看着那些跪在地上、惶恐不安的男人们。他们大多面有菜色,手上虽然有老茧,但不像常年握刀的亡命徒,倒像是农夫或匠人。
“分开审问。查清每个人是怎么上山的,手上有没有人命。确实是被胁迫、没有恶行的,登记造册,交由地方官府安置。有血债的……”他顿了顿,“按律论处。”
“是。”
就在这时,一个亲兵匆匆跑来:“将军!京中来信,加急!”
柳彦昭接过信,是妹妹的笔迹,只有短短几行:
“三哥,见字如晤。闻兄已入南山,想必战事将启。小妹有一言:匪当诛,胁从可悯。百姓无辜,当善安置。山民困苦,或为生计所迫方从贼,剿匪之余,亦需治本。另,山中恐有余孽潜伏,万望小心。妹念薇手书。”
信纸最后,还用炭笔简单画了幅小图——一个将军站在山上,伸出手,山下是无数向上伸出的、求救的手。
柳彦昭捏着信纸,久久无言。妹妹总是想得这么周全,这么……慈悲。
他抬头,看着石窟里这些饱受苦难的百姓,心中有了决断。
“陈石头。”
“在。”
“下山后,以我的名义,写一份奏折。”柳彦昭一字一句,“其一,奏请陛下,减免南山三县三年赋税,拨款修路、兴水利,让山民有条活路。其二,奏请将此次缴获的盗匪财物,除上缴国库部分外,留出一成,作为安置受害百姓、抚恤战死士卒之用。其三……”他顿了顿,“奏请将那些确实被胁迫、无恶行的百姓,编入屯田营,给予田地、种子,让他们重新做人。”
陈石头愣了愣:“将军,这……符合规矩吗?”
“规矩是人定的。”柳彦昭道,“剿匪不是为了杀人,是为了安民。匪患的根子,是民生凋敝。不把根子除了,今天剿了南山盗,明天还会有西山盗、北山盗。”
“明白了!末将这就去办!”
接下来的三天,柳彦昭坐镇鹰愁涧,处理善后。
被掳百姓逐一登记,有家的送归,无家的暂时安置在营中。受伤生病的得到医治。那些被迫入伙的百姓经过严格审查,大多确实只是为了一口饭吃,手上并未沾血,柳彦昭履行诺言,将他们另行安置。
盗匪的财物被清点出来——金银不多,但粮食、布匹、盐铁堆积如山,还有不少抢来的古董字画。柳彦昭按计划,留出一部分作为抚恤和安置费用,其余装箱待运。
第四天,一切基本就绪。柳彦昭正准备下令拔营回师,一个意外的消息传来。
“将军,我们在后山一个隐蔽的山洞里,又现了一批人。”陈石头面色古怪,“不是盗匪,也不是百姓,是……是几个被关押的人。看穿着,不像普通人。”
“带我去看看。”
那个山洞比鹰愁涧的主洞更隐蔽,入口藏在瀑布后面,若非搜山仔细,根本现不了。
洞里关着五个人。三男两女,虽然蓬头垢面,但身上的衣料质地精良,绝非山民所有。其中一个中年男子,即使沦为阶下囚,依然腰杆挺直,眼神锐利。
见到官兵进来,那中年男子冷冷道:“你们是哪个部门的?叫你们长官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