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狂喜,没有激动。
只有一片巨大的、轰鸣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空白。
耳朵里是血液的嗡嗡声,视线有些模糊,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从指尖到牙齿,都在咯咯作响。
是脱力,是后怕,是难以置信,是压抑到极致后突然松绑的生理反应。
胃部一阵翻搅。
她成功了。她打开了一扇门。
她不能停留。一秒钟都不能。
她挣扎着爬起来,腿软得几乎站立不稳。
她扶住门框,那冰冷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
她深深地、贪婪地吸了一口门外冰凉的空气,仿佛要将数天来积压在胸口的浊气全部呼吸出去。
然后,她侧过身,将肩膀抵住门板,用尽全身力气,将那道缝隙一点点挤大。
足够她通过了。
她没有犹豫地挤了出去,单薄的身体像一片纸,滑入了昏暗的走廊。颈间的项圈随着动作轻轻擦过门框,皮革与金属的触感冰冷依旧。
门在她身后无声地合拢,向上,是一段有着轻微坡度的窄小楼梯,黑暗吸走了所有声音。
她迈出了第一步,赤脚踩了上去。
然后是第二步,第三步。
脚步踉跄,虚浮,但方向明确——朝着楼梯尽头的自由、也可能通往另一个绝境的、紧闭的灰色安全门标志,走去。
昏暗的光线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墙壁上,像一道孤绝的、飘忽的、正在渗入未知黑暗的幽灵。
她拉开那道安全门,仿佛若有神光照拂在她身上,带着现代化的自由空气。
颈圈瞬间闪过一道极其微弱、却比之前任何一次“电子冷光”都更加骇人的红色光点,如同沉睡毒蛇骤然睁开的赤瞳,此刻,也因光明湮灭无踪。
那光明并非神迹,是天光。
是白天,深色的鹅绒窗帘从天花板垂坠至地,从城市天际线流淌进来、经过调光玻璃过滤后的,均匀、澄澈、宛如液态琥珀般的光。
光线精确地铺满每一寸空间,将眼前的一切蒙上一层不真实的、博物馆展品般的柔光滤镜。
乔月站在暗门的书架外,愣住了。
眼前是一个宽阔得令人屏息的书房,扑面而来一种沉淀的、带着知识厚重感的奢华。
墙面是胡桃木色护墙板,地上铺着触感厚密柔软的波斯地毯,繁复的几何图案在光影下泛着哑光。
一张尺寸惊人的复古橡木书桌占据中心,桌上是线条冷冽的薄曲面屏电脑和一套黄铜文具,空无一物,整洁得像艺术陈列。
外面则是毫无遮挡的浩淼江景与鳞次栉比的摩天楼群,像一幅不断变幻的动态巨画。
但最抓人目光的,是通顶实木书架上面整齐划一的书籍,分门别类的收藏厚重的哲学史、烫金标题的艺术年鉴、大量外文原版书,以及整整两排的精装插图版《魔戒》、全套阿西莫夫《基地》等奇幻畅销小说和一些轻松的当代小说。
像一个真实存在的、被频繁使用的、丰沛到令人嫉妒的私人图书馆。
空气里有书页、实木、极淡雪茄和皮革混合的沉静气味。
这厚重、温暖、充满知识与物质安全感的氛围,与她刚刚逃离的那个深灰囚室形成鲜明对比。
平时看书的爱好形成幼稚的微风拂过她疲惫的大脑如果……这些书是她的,如果她能坐在这张皮质扶手椅上,就着窗外风景阅读……
然后,她的目光被书桌后方,那面墙的正中央,牢牢锁住了。
那里,在精心设计的射灯光晕笼罩下,悬挂着一幅装裱得极为考究的书法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