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捧着书匣,尴尬地回禀:“温仪公主说……说她身子不适,病中精神不济,恐辜负了好书,还请殿下收回。”
内侍的声音越说越小,不敢抬头看太子的脸色。
“她病了?”
“公主帐里的嬷嬷是这么说的。”
“传太医看过了么?”
“奴才多嘴问了一句,嬷嬷说公主只是累了,想静静休息,不必劳烦太医。”
裴君淮心下了然。
皇妹在躲他。
这个念头在心里掀起一阵躁意,扎得心脏刺痛。
随侍的心腹内监小心翼翼观察着太子的脸色,大气不敢出。
预期的震怒并未到来,裴君淮一言不发,只是怔怔盯着退回的那些东西。
宫人们虽然不敢明说,但眼神交汇间都藏着揣测。
太子何时这样讨好过哪位人物?储君的赏赐,谁人不敢感恩戴德地接下,何曾受过这般冷遇?更何况当着这么多随行内侍宫人的面拒绝。
东宫一日冷过一日,储君虽未曾发作,但侍立左右之人皆已察知,无不倍加谨慎,生怕行差踏错。
裴君淮疲倦地阖上眼眸,心中煎熬更甚。
“她怎么样了?”
宫人自然知晓“她”意指何人,连忙道:“奴才方才路过温仪公主帐前,看见嬷嬷眉眼带笑端着早膳进去,应当是大好了。”
“好了?”
裴君淮合上书卷,寻个借口:“今日气象不错。”
宫人接话:“是不错。”
“孤出去散散心。”裴君淮起身。
“殿下是要去看望温仪公主罢。”宫人悄悄探头。
“……”
裴君淮沉默好一会儿,冷声道:“油嘴滑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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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嫣住处位于营地边缘,靠近山林,十分偏僻。
这么偏僻的地方,还是被太子“不经意间”寻到了。
帐前侍立的老嬷嬷看清来者,慌忙行礼:“老奴参见太子殿下。”
“嬷嬷不必多礼。”裴君淮问候,“皇妹可在?孤来看望皇妹。
老嬷嬷头垂得更低,不敢看他:“回殿下,公主……公主她身子仍有些不适,前夜回来染了风寒,此刻已歇下了,怕是……怕是不便见客。”
不便见客。
裴君淮心下了然。
他听得懂这是在婉拒。
裴嫣醒着,只是不想见他。
秋风吹起衣袂,裴君淮站在帐外,不知所措。
太子殿下放下身段,仍然吃了个闭门羹。
他生平第一回道歉与挽回,皇妹甚至不肯给他一个当面开口的机会。
裴君淮知晓裴嫣性子怯弱柔软,从不拒绝他人,如今却独独将他拒之门外。
这种全然被排斥在她世界之外的感觉,让裴君淮心烦意乱。
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与刺痛愈发鲜明,几欲破开他这副温润克制的表象。
他能如何,
他又能如何?
“既然如此,让公主好生休息。”裴君淮冷声道,“若是还不见好,务必传太医来看……”
话语倏地停住。
就在不远处的林场,那个称病拒不见他,连他送去的礼物都一概退回的皇妹,好端端站在那里。
不会有错,那就是裴嫣。
少女眼眸清亮,笑靥如花,全无半分病态。
裴君准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她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