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场隔壁的小院是炼药房。
太丰长老推开门,炙热火气与浓郁的药香兜头罩下来。
火炉前,提着金戥秤的青年身形高挑,挺拔如青竹,垂首拣着药材。衣袖束上去,手臂修长,骨节劲瘦。
他背对二人,指着一旁摆满青瓷瓶的博古架,声音毫无波澜:“甲格益灵丸,乙格天星断续散,丙格进气丹,外伤药全在隔壁。下一炉一刻钟后取,有事告知药童……”
“……柳师侄。”太丰长老咳了咳。
柳藏舟的手微顿,侧首道:“原来是长老,失敬。”
“无妨。”
屋中闷热,初绮站在长老身后,吸气都感觉到鼻腔起火。
柳藏舟似是察觉到什么,彻底转过身,他淡绿领口微微扯开,露出锁骨下一寸冰白的皮肤。
初绮正看着他出神,直接和他视线对在一起。
“初绮?”他皱着眉,眼里明晃晃写着: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怎么不告诉我?
初绮心虚得耳根发烫,她答应过柳藏舟,回云州就去找他。
可昨天她做假账做得头晕目眩,晚上爹娘又带她去儿时最喜欢的酒楼胡吃海喝,把这事儿全忘了。
于是她决定先发制人:“你怎么不去道场?我今天到处找不到你。”
柳藏舟盯着她:“……”
他手中天星木咔嚓一声断了。
初绮目移。
太丰长老拍了拍初绮肩膀:“柳师侄很忙的。你看这些上品益灵丸,都是柳师侄炼的。”
初绮缓缓睁大眼,大家的丹药,都是阿舟炼的?
阿舟现在能炼上品益灵丸了?
初绮立刻绽放灿烂笑容:“我刚刚就是关心柳道友呢,我和他交情很深的,这个上品益灵丸……”
太丰长老笑眯眯:“你不准吃。”
“那我——”
“更不能闻。”
“……”
初绮怒了:“只准看不准吃,长老你带我来药房是想考验我的定力吗?”
太丰长老:“对啊。”
初绮:“……”
太丰长老丢了一只蒲团在摆满各式丹药的博古架旁,叮嘱柳藏舟,让初绮不要练剑,仅仅在此打坐,不准她碰丹药。说完就走了。
屋门一关,初绮坐在蒲团上。
柳藏舟压着上扬的唇角,心里数着十、九、八……三、二、一。
角落里传来哀嚎声:“快快、他走远了,阿舟你快给我一颗尝尝!这也太香了!”
柳藏舟的手不由自主伸到药瓶边,猛地停住。
他叹了口气,也不知太丰长老在考验谁的定力。
初绮见他没反应,铿锵有力道:“是兄弟就给我一粒!”
柳藏舟蓦地收回手,扭头走向炼丹炉,语气冷冰冰:“我不和女子做兄弟。”
初绮愣了愣,倒在蒲团上假哭:“我好惨啊……你都不理我了,难道我的命运就是馋死在炼药房里吗?”
“……”
“为什么别人都有上品益灵丸,就我一个人没有……你别管我了,我还是孤苦伶仃馋死吧。”
“……”
一只紫玉瓶缓缓递到她眼皮底下。
初绮双眼一亮,薅走药瓶塞进怀里,嬉皮笑脸道:“我就知道你会心软的。”
柳藏舟蹲在她面前,疲惫地揉了揉额角:“这瓶是我单独在家炼的,你离开炼丹房再吃。”
初绮满口答应,她不挑的。
酉时一过,灿烂晚霞飘满云州城的天空。太丰长老再次踏入炼药房的大门,初绮闭目端坐蒲团上,丝毫不受面前丹药的诱惑。
长老问起,柳藏舟指着满架丹药,如实道:“她没有动这里的药瓶。”
太丰长老满意地捋起胡须:“甚好。让她在这里练练。她实力强劲,惯于一招制敌,我反而担心,一旦遭遇专攻心智引诱幻术,她会因缺乏定力,深陷诱惑中。你别看她在练剑看似定力十足,但那是因为她喜欢练剑,可人活在世上,不只有练剑哪!”
柳藏舟竟一时不知给她丹药是对是错,准备今晚找个时间好好同初绮说一说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