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衍亭一边在想:原来这个名字是瑶光取的。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声音也同时在心中响起:还行吧,小爷勉强认了!
陆衍亭:没想到还趾高气昂的。
“看典册上说凤凰喜欢梧桐树,给你移栽了一棵过来,就在院中。”
他此後经常栖息在这株梧桐树上,许是梧桐被凤凰一族的精气滋养,竟成了瑶光殿中灵气最浓郁之处,所以她後来也经常在树下打坐。
“凤翊这个名字在民间太过招摇了。”时间一晃,不知过了多久,陆衍亭突然从院中的梧桐树来到了一处亭拦旁,他正扒拉在栏杆上,“每个人一听说这个名字都表情怪怪的,如此不同寻常吗?”
瑶光坐在亭中,斜倚着观赏池中荷花,慢悠悠地说:“人间这时以没有了凤姓,约莫是觉得你话本子看多了。”
“切,我又不是阿镜!”
“你若觉得不好,便取个旁的字,风逸之类的,不就好了?”瑶光说,“本来到人间就应该化名的,你偏说什麽‘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风逸什麽的难听死了,我不要。”他看向瑶光,“凤翊这个名字是你起的,我甚为喜欢,那你再帮我想一个,好不好?”
瑶光沉吟片刻,盯着池中莲景半晌都没有说话。
“要是很难想就算了。”他见瑶光不说话,小声说,“就叫风逸也……”
“人间常说荷花亭亭而立,‘出淤泥而不染’,颇有君子之风。”瑶光突然出声,伸手轻抚过手边的花瓣,“而衍意绵长,可添福泽。”
陆衍亭越听越觉得熟悉,但这熟悉带来的并非安定,而是无来由的恐慌。
他不敢听。
可记忆里的人可不会知道他的想法,瑶光就在他这样狂跳的心跳声中接着说下去。
“不如就叫‘衍亭’,希望你以後少点闹腾,做个君子。”
“我哪里闹腾了。”陆衍亭喃喃开口。
“切,我哪里闹腾了。”记忆中的凤翊几乎同时开口,“凡人的名字一般都有名有姓,那就叫风衍亭?”
“我倒觉得姓‘陆’更好,我们往日御风而行,但也不该忘记地面上,因为这里有我们要守护的人间。”
一口气哽在胸口,陆衍亭连喘口气都觉得浑身发疼。
他的名字不是师父起的,而是生来就有的,从他记事以来,好像就知道自己叫什麽。
陆衍亭在这个幻境里,津津有味地围观了半晌旁人的记忆,到最後才惶然察觉到,这是他自己的记忆。
记忆中熟悉的脸并不是根据他现在的认知改的,而是记忆本身就是这样。
难怪沈镜尘第一次见他,眼神那麽古怪。
难怪陆衍亭跟顾辞盈亲近的时候,他也没有像林淮那般的情绪。
所以他给顾辞盈取的另一个名字是瑶光。
所有奇怪的地方,因为记忆恢复,都迎刃而解。
十几万年的记忆不管不顾地蜂拥而至,差点将陆衍亭击溃在识海里。
捏碎灵晶时的剧痛,眼睁睁看着瑶光无措时的绝望不舍,还有千万年来的守望……所有的情绪如同沸腾的岩浆,在他的四肢百骸里奔涌灼烧。
陆衍亭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痛到极致的呜咽。
直到他真正睁开眼来,记忆中瑶光满身是血的样子也挥之不去。
“大师兄,你终于醒了!”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陆衍亭几乎是机械式地转动眼珠去看。
一双微凉的手探上他的额头:“终于退烧了。”
晏青见他醒来也松了一口气,陆衍亭这病实在来的蹊跷,浑身烧得滚烫,脉象却没有任何异常,用了许多药也不顶用。
陆衍亭花了好大功夫才想起来眼前这两人是谁,但不管是谁,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陆衍亭:我要去见她,现在就要。
没有犹豫,他猛然起身,掀了被子就朝外跑去。
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躺了多久,腿软到支撑不住,脚刚一沾地,下一秒膝盖就重重磕在地上。
谢云荻和晏青见他这副模样,立马去扶。
“陆衍亭,你醒了没?”晏青看他这样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严重怀疑他是在病中做了什麽梦。
陆衍亭坐回床上,双手撑在膝上捂着自己的额头,缓解方才的眩晕感,这才从庞大的记忆里醒来,想起来自己正在医谷,随即默默点头。
“你连烧了三日,莫要急着下床。”晏青吩咐道,“先把药喝了。”
陆衍亭沉默地接过碗,清苦药汁入喉,他才发现嗓子干得快要裂开,喝水都火辣辣的疼。
“剑阁。”他哑声问。
“剑阁怎麽了?”晏青有点疑惑,“剑阁有镜尘兄坐镇,能有什麽事?”
陆衍亭暗笑一声,阿镜本在他们几人中修为稀松平常,想不到不过万年过去,他已成这天下屈指可数的高手了。
“你不如还是先关心关心你们万法堂吧。”
陆衍亭面色一凛:“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