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被带到另一个房间,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提供了食物和水。两小时后,一辆车来接他们。不是之前抓他们的车,而是普通的商务车。
车驶出设施,林默终于看到了外面。他们在一个工业园区内,周围是高墙和铁丝网。车通过几道检查站,然后驶上公路。
从车窗看出去,林默认出了边境地区的风景。他们确实还在缅甸边境附近。车行驶了大约两小时,到达一个小型机场。一架小型飞机在等待。
“飞往仰光。”驾驶员简短地说。
登上飞机后,林默和周晓雨终于有了一些私人空间。飞机上只有他们和两名机组人员。
“你相信他们会履行承诺吗?”林默低声问。
周晓雨望着窗外:“不完全相信。但他们现在有舆论压力,至少短期内会遵守。关键是我们需要确保监督委员会真正独立运作。”
“陈志远和国际环保组织会帮忙吗?”
“我相信会。”周晓雨说,“这不是完美的胜利,但可能是现实条件下最好的结果。工厂部分停产,评估进行,受害者得到一些援助这比什么都没有好。”
飞机起飞,地面越来越小。林默看着下面的风景,思考着这一切的意义。三年的斗争,危险的逃亡,最终的妥协。这值得吗?
他想起了那些受害者的面孔,想起了吴昂姐姐的照片,想起了塔奈讲述的故事。也许没有完美的正义,但至少他们的痛苦被记录,他们的声音被听到,他们的故事不再被完全忽视。
也许这就是改变的开始:一点点曝光,一点点压力,一点点进步。系统性的改变需要时间,需要许多人的努力,需要持续的压力。
“回到中国后,你想做什么?”周晓雨问。
林默想了想:“继续写作。但可能会写一些不同的东西——关于环境,关于正义,关于普通人的勇气。”
周晓雨微笑:“听起来不错。我也想写,写这三年的经历,写那些我遇到的人,写这场不完美的斗争。”
“我们会在一起写吗?”
周晓雨握住他的手:“是的,我们一起。”
飞机在云层上飞行,阳光明亮。下方是连绵的山脉和河流,那些无声的对岸,那些被污染的土地,那些承受痛苦的人们。
斗争还没有结束,但至少有了一个节点。证据已经公开,协议已经签署,监督机制已经建立。这不是终点,而是新的开始。
林默闭上眼睛,感到一种复杂的情绪:疲惫,宽慰,希望,警惕。他知道前面的路还很长,但至少现在,他不再是一个人。
在这个无声的对岸,在这个充满挑战的世界,至少他们找到了彼此,找到了继续前进的勇气。
飞机向仰光飞去,向不确定但充满可能的未来飞去。而在他们身后,边境工厂的烟囱也许暂时停止了冒烟,河流也许暂时得到喘息,受害者也许暂时看到了一丝希望。
这一切都不完美,但至少是开始。
一个无声的开始,在对岸。
仰光机场的喧嚣与边境地区的寂静形成鲜明对比。林默和周晓雨随着人流走向出口,手中握着临时通行证和飞往曼谷的机票——这是协议的一部分,新洲化工安排的“安全离境”。
机场大厅里,电视屏幕上正在播放新闻。缅甸语主播的声音在嘈杂的背景中几乎听不清,但屏幕下方的英文滚动字幕清晰可见:“国际媒体报道新洲化工环境争议公司承诺独立评估股价下跌”
周晓雨停下脚步,看着屏幕。新闻画面切换到她三年前的照片——那是她在大学时的照片,笑容灿烂,眼神清澈。然后是边境村庄的画面:简陋的房屋,生病的村民,污染的河流。
“他们用了我们的素材。”林默低声说。
“至少故事被讲述了。”周晓雨回应,但声音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深深的疲惫。
他们通过了护照检查,没有遇到问题。官员看了一眼他们的文件,点点头,盖章放行。显然,新洲化工已经打点好一切。
候机室里,林默买了瓶水,坐在窗边。窗外,飞机起起落落,阳光在金属机身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这一切感觉如此不真实——几天前他们还在山中逃亡,现在却坐在现代化的机场里,等待飞往另一个国家的航班。
“你觉得吴昂和塔奈安全吗?”林默问。
周晓雨点头:“陈志远联系我了。他们安全回到了村庄,备份文件也安全。监督委员会的第一批成员已经确定,包括一位国际知名的环境科学家和一位当地社区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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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快?”
“舆论压力。”周晓雨说,“新洲化工需要展示诚意,所以加快了进程。工厂的部分生产线已经暂停,医疗援助队伍也到达了边境村庄。”
听起来像是积极的进展,但林默感到一丝不安:“太顺利了,不像他们的风格。”
“因为他们别无选择。”周晓雨分析,“媒体报道已经引连锁反应。投资者在抛售股票,环保组织在抗议,社交媒体上话题在酵。他们需要控制损失。”
广播通知他们的航班开始登机。他们走向登机口,加入排队的人群。林默回头看了一眼缅甸,这个他们几乎不了解却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的国家。
飞机起飞后,周晓雨终于放松了一些,靠在座位上闭上眼睛。林默看着她沉睡的脸,注意到她眼下的黑眼圈和嘴角的细纹。这三年的斗争在她脸上留下了痕迹,但也赋予了她一种新的深度和力量。
飞机在曼谷降落时已经是傍晚。他们需要在这里转机飞往中国。在转机大厅,周晓雨的手机响了——是陈志远。
通话很简短。挂断后,周晓雨的表情复杂:“监督委员会召开了第一次会议,但新洲化工提名的两位成员都是与公司有长期合作关系的‘独立专家’。”
“他们违反了协议精神。”
“但没有违反协议字面。”周晓雨苦笑,“协议只说‘独立专家’,没有定义独立性。这是我们谈判时的漏洞。”
“那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