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简直不敢相信。
百思不得其解,赵妙元控制不住地从掩体后站起身。
“为什么?”
三个字,被风送到西夏阵地。杜氏迎着她的目光,竟然十分沉稳地说:“我自己找到的吴先生。
“我不能看着你再这么错下去。抛头露面,牝鸡司晨,沾染这些打打杀杀,丢尽了杜家的脸。”
赵妙元只觉得脑子里一空,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我说让你跟我回去!”杜氏积郁已久,声音陡然拔高,“你看看你,公主不像公主,女人不像女人!跟那些男人搅和在一起,争权夺利,手上沾血!你这是要步刘娥和武后的后尘,祸乱朝纲,遗臭万年吗?!”
她的每一个字,劈头盖脸砸下来,都荒谬得让赵妙元想笑。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她一扬声,才发现自己嗓子控制不住地在抖。
“你这是通敌,是叛国!跟你回去?回去哪里?回去等着被朝廷问罪,被千夫所指,死路一条吗?!”
赵妙元实在无法理解,到了这个时候,做到这种地步,她的亲生母亲,脑子里想的居然还是封建礼教、女德女戒!
她吼道:“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杜氏似乎觉得丢脸,声音也尖利起来:“你别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这些,回去再说!”
赵妙元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鼻腔一热,几乎要气得呕血,根本没办法开口说话。
一个和蔼的声音打破了僵持。
“又见面了,长公主殿下。”吴明笑呵呵地开口。
赵妙元深呼吸,强行将气血压下,哑声道:“我没想到,你竟然卑劣至此。”
吴明捋了捋胡须:“杜夫人来此,乃是出于一片爱女之心,自愿前来。老夫不过是成人之美,何来卑劣之说?”
赵妙元现在一个字都不想跟他多说,直截了当道:“如今你既已知晓阵眼所在,尽管放马过来。不过,即便不用此阵,延州城内尚有精兵良将,这场仗,谁胜谁负,还不一定。”
她不想让敌方抓住把柄。
然而,吴明却缓缓摇了摇头。
“殿下误会了。”他慢条斯理地说,“老夫今日来,并非为了这延州之战。”
赵妙元冷笑:“那你难道是专程来这阵前,与我说闲话的?”
吴明也笑了。
“自然不是。”他说,“老夫是专门来找你的。”
“找我?”
“不错。”吴明点了点头,“殿下既然已经知道我是丁谓。那么,想必也知晓了,老夫这些年来,布下的那个最大的局吧?”
赵妙元明白,他说的是那个埋设镇物,颠覆江山的风水龙脉局。
吴明自顾自说了下去:“我这个阵法,万事俱备,只是还差一样东西。”
长公主问:“什么东西?”
吴明就悠悠道:“王朝嫡系血脉的一条命。”
四下无声。
赵妙元心沉了下去。
关乎江山社稷的风水局,需要当世天家的嫡系命脉作药引,很合理。
而如今赵氏嫡系,赵祯坐镇汴京,深居禁宫,龙气护体,难以企及。
那么,最合适的人选,就只剩她了。
原来如此。
吴明今日来到两军阵前,不是为了破阵,不是为了攻城。
他是来杀她的。
而就凭现在的处境,他只需要动动嘴,赵妙元绝无活路。
巨大的危机感让她清醒过来。赵妙元强迫自己冷静,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着生机。
“你想要我的命?”她盯着吴明,慢慢地说,“你应当知道,既然昨日我能引动天雷破你西夏大军,此刻一样可以。”
这是她目前唯一能威慑他们的地方了。
可是吴明闻言,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笑了起来。
他忽然伸出手,轻而易举地从杜氏那里,取过了那枚子母连心符。
杜氏手中一空,愕然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