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主一怔:“你的意思是?”
“我在想宫门外那个血骷髅。”沈青梧缓缓道,“在石狮眼睛上作画,这个举动太刻意,太具有象征意义。狮子是镇守之门的神兽,画瞎其眼,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能让朝廷‘睁眼瞎’?”九公主倒吸一口凉气,“是在炫耀他们对皇宫的渗透能力?”
“不止。”沈青梧站起身,走到玉兰树下,“眼睛是监视、是洞察。他们在说:你们看不见我们,我们却能看到你们的一切。这是一种心理战术,要让我们怀疑身边每一个人,包括最亲近的侍卫、宫人。”
她转过身,阳光透过花枝,在她脸上投下斑驳光影:“而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自己生长。我们会开始内耗,开始互相猜忌,这才是他们最想看到的——从内部瓦解我们。”
九公主握紧轮椅扶手,指节白:“好毒的计算”
“所以我们必须比他们更冷静。”沈青梧走回她身边,蹲下身,平视着她的眼睛,“殿下,信任是我们现在最宝贵的武器。无论生什么,你都要相信,有些人,永远不会背叛。”
她的目光清澈而坚定,九公主心中的焦躁奇异地平复下来。
“我信你。”九公主轻声道,“一直都信。”
夕阳西下时,沈青梧离开皇宫。马车行至半路,忽然停下。
“大人,前面路堵了。”车夫道。
沈青梧掀帘看去,只见街口围了一群人,中间传来哭喊声。她下车走近,见是一个老妇人瘫坐在地,面前摆着几件简陋的饰,正被两个衙役驱赶。
“官府有令,街头不得摆摊!快走快走!”
老妇人哭道:“官爷行行好,老身的儿子病了,等钱抓药啊”
沈青梧正要上前,忽听人群中一个清朗的声音道:“她既非占道经营,不过是临时歇脚,何故如此苛待?”
说话的是个青衣书生,二十出头模样,面容清秀,气质温文。他挡在老妇人身前,对衙役拱手:“二位差爷,可否通融一二?这位婆婆卖完这几件东西就走。”
衙役打量他:“你是何人?敢管官府的事?”
书生不卑不亢:“晚生苏砚,一介秀才。虽人微言轻,但见不平事,不得不说。”
沈青梧心中一动。苏砚这个名字她听过。去年秋闱的解元,文章做得极好,但因在策论中直言土地兼并之弊,触怒权贵,未能参加春闱。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她走上前,亮出腰牌:“司农寺办事。这位婆婆既无过错,就让她做完这笔买卖吧。”
衙役见是五品官,连忙行礼退开。
老妇人千恩万谢,苏砚也向她躬身:“多谢大人。”
沈青梧打量他:“你就是写出《田赋论》的苏解元?”
苏砚一愣,苦笑道:“拙作粗陋,让大人见笑了。”
“我读过你的文章,写得很好。”沈青梧真诚道,“针砭时弊,切中要害。为何不去考春闱?”
苏砚沉默片刻,只说:“时机未到。”
沈青梧明白了。定是有人打压,让他无法参考。她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
“苏公子如今在何处高就?”
“在城南崇文馆做抄录。”苏砚道,“勉强糊口。”
“可愿来司农寺?”沈青梧直接问道,“我缺一个懂农事、通经济的文书。俸禄虽不高,但能做些实事。”
苏砚眼中闪过惊喜,但很快冷静下来:“大人美意,晚生感激。但晚生恐怕会连累大人。我的那些文章,得罪了不少人。”
“若是怕连累,我就不开口了。”沈青梧微微一笑,“司农寺要的是能做事的,不是会做官的。你考虑考虑,若愿意,明日来衙署找我。”
说完,她转身上车,没有再看那个怔在原地的书生。
马车重新驶动,车夫忍不住问:“大人,那书生有什么特别?值得您亲自招揽?”
沈青梧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轻声道:“在这个人人自保的时候,还敢为一个陌生老妇出头的,要么是傻子,要么是真正有风骨的人。而朝廷现在最缺的,就是后者。”
她轻轻抚过腕间的血玉镯,感受着那微弱的温润。前路,似乎比刚重生时,更加迷雾重重,杀机四伏。
但总有些人,有些光,值得在黑暗中坚守。
马车驶过长街,碾过满地落花。夕阳最后一抹余晖,将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阴影之下,仍有微光。
而她,要将这微光,燃成燎原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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