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傻傻答:“你很好啊,别这么想……”
“可是就算我好,我好又有什么用。”裴之一彻底垂下脑袋,握着她的手也松开,“我在家还不够好吗,从来不脾气,从来不任性,但……有什么用呢。”
说到最后,她声音越来越低,季泠听到了一点鼻音。
不知为何,她的鼻腔和眼眶也酸了,轻声念:“好像是没用。”
她那么努力地打工、还债、学习、照顾奶奶,有什么用呢?
“所以我真想去死。”裴之一一字一顿,“很多时候都这么想。”
“看着窗外的时候想,睡着前脑子里想,听别人吵架的时候也想。”
“为什么要我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风扇不能掉下来砸死我,为什么在南方住时那么多次地震,没有一次弄死我,为什么那些报复社会的人不来误伤我。”
她说得太认真,认真到季泠一瞬间就把这些想法和她曾经观察到的裴之一联系起来。
她瞬间从那种低落的情绪中抽神,“别。”
“呵。”裴之一轻嗤,抬头看她,眼眶红,唇角带笑,明知故问:“别什么?”
“……”别这么极端。
季泠说不出口。
“你不也这么想吗?”裴之一对她今天那种状态太熟悉了,笃定反问。
季泠说不出反驳的话。
“我还活着。”裴之一起身去拉开窗帘。
天色已经晚了,日光稀薄,月光还没出现,但天地间仍有些昏暗的光线。
它们抵不过人类造出的明亮灯光,但在黑暗之地仍有所体现。
裴之一把灯关掉,那些昏暗的光线就跳了进来,沿着窗户打出一片歪斜的光影。
“你就也……别想了吧。”
长久的昏暗与寂静。
算不得寂静,毕竟楼下的动静越来越大。
季泠盯着裴之一的背影,耳边的声响逐渐远去。
她作为客人还在,楼下的二人就能如此大动干戈,没有客人呢?
一天、两天;
一年、两年;
十年,十六年。
那么此时看着窗外的你,又在想什么呢?
从前她想象不到,因为她很忙,忙着为了心中的信念而前行。
她的心从来不缺乏动力,她的奶奶在等她。
如果是以前的她听到裴之一今天这番话,大概只会说些苍白无力的安慰,然后告诉她伤心没有用处、失落也没有意义,不如努力做些什么去改变。
现在,她能体会到裴之一的心境了。
那是最严寒的冬天里,荒无人烟的一片地。
广袤无垠、银装素裹,所以看不到方向、看不到景色。
过了不知道有多久,她说:“嗯,不想了。”
以及那句她始终会说出的话,“等长大就好了。”
站在窗边背对着她的人忽而就笑了,又轻轻吸了吸鼻子,也许算是破涕而笑。
所以说,你真厉害,我没你那么厉害。
她也只能对别人说出这句话了,对自己……从来不行。